夜晚,烛光闪烁。
两人出现在一个不大的屋子中。
李明霖身穿一套浅褐色便式西装;蒋一枚穿欧式绣花衬衣,长裙。
这屋子里的设施很简单,靠窗摆了一张小床,靠墙是一张单人大床,大床的一侧竖放着一张木质的长条桌,一把老式硬木椅子。
那小床很窄小,四个床杆上燃着蜡烛,随着窗户缝隙里偶尔透进来的凉风微微摇曳着。在这烛光中,两人分明看到那小床上躺着一个十一二岁的漂亮小男孩,
眼睛闭合着,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衬衫,额头上覆盖着一块叠成小方块的白毛巾,仿佛这个孩子是在发烧。
而那张大床上躺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的脸部轮廓很迷人,有一头栗色的头发,不过好像哭过,头发凌乱,而且脸孔在光亮不足的房间里显得很暗淡,她盖着一条薄被子,身子在下面打着摆子,好像忽冷忽热的样子。
那张木质的长条桌子上摆着很多东西,一支蜡烛,一个水壶,一只蘸水笔,一瓶墨水,一个信封,旁边有厚厚的一沓子信纸,信纸看起来怎么也得有二三十页。
两人看着眼前这一切,感觉到这应该是一对生病的母子,因为经济匮乏,无人照顾,目前情况很糟糕。
蒋一枚先走到那张小床旁边,伸手去摸孩子的裸露在外的小胳膊:“这个当妈妈的,怎么只给自己盖了被子,不管……”
她的话还没说完,指尖传来的是冰凉的感觉,这种凉意竟像是摸到的不是人体,而是一块寒夜里的石头。
“啊,这孩子……”蒋一枚看看李明霖,此刻他手中正拿着几张信纸在读着,表情有些扑朔迷离,但是看起来是被什么东西激动着。
李明霖听到她的说话声,看到她在小床前倒退了两步,忙放下手中的信纸,走过去,双手紧握她的肩头:“孩子已经死了,那信上写着呢,应该是死于流感,而且孩子的妈妈也被传染了。”
两人哀怜地看着窄小床铺上的小男孩,他的双手合拢着,正搁在他的白衬衫上面,床角长杆上的烛光一闪,影子就会从他脸上和紧闭着的嘴上掠过,于是看上去,仿佛他脸上的肌肉在动,好像还有生命似的。
但是他确乎是死了。
李明霖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快速地在空中触摸屏上点击着,然后找到了一堆瓶子装的药水,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他打开其中两瓶,将盖子打开,递给蒋一枚一瓶:“治疗流感的,咱们两个现在得干快喝上药才行。”
两人喝了药之后,心情放松了一些。
李明霖看看大床上的已经有些神智模糊的女子,对蒋一枚说:“你也看看那些信纸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肯定知道这个女子,她就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的那个陌生女人,而这个就是她刚死去的儿子。”
蒋一枚一听,马上走到桌旁,拿起信纸,映入眼帘的第一句就像旧日的风声吹过,一下子唤醒了她的记忆。
“你,从来也没有认识过我的你啊!”这句话写在顶头,算是称呼,算是标题。
“我的儿子昨天死了——为了这条幼小娇弱的生命,我和死神搏斗了三天三夜,我在他的床边足足坐了四十个小时,当时流感袭击着他,他发着高烧,可怜的身子烧得滚烫。”
“现在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而你对我一无所知,你正在寻欢作乐,什么也不知道,或者正在跟人家嬉笑调情。我只有你,你从来也没有认识过我,而我却始终爱着你。”
对的,是这封信,是一个奇迹一样的女人,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饱蘸着一生的痴情,写下了一封凄婉动人的长信,向一位著名的作家袒露了自己绝望的爱慕之情。
而这个小床上永远地合上了眼睛的孩子,是在作家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个顽强、执着而又疯狂的女人自己偷偷生下来,靠着别的男人的钱养大的。
这就像是偷来的孩子,从哪里偷来的,最后上帝还是要让她还回去。
可怜的女人!蒋一枚放下了信纸,打开了桌上的两瓶药,走到大床前,端详着这一生痴情如斯的女子,叹了口气:“病得这样重,药得加量啊。”。
李明霖马上过来帮忙将女子扶起,女子口中喃喃地说着胡话:“可是谁……谁还会在你的生日给你送白玫瑰呢?”
两人对视了一下,恻隐之情充溢着他们的心脏。
喂过了药之后,他们还让女子平躺着。
“这回得用还魂草了吧?”蒋一枚看着小床上的男孩,问道。
“是啊,这女人只有这一个孩子,孩子如果活着,她也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否则恐怕救活了她,她也会一心求死。”李明霖说。
说完,李明霖又在空中点击了一下,取了一小粒药丸,在旁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柜子里找到了小碗、小勺,又从桌子上取了水壶倒了些水,水还有些温度,将药丸化在了里面。
两人又将小男孩额头上冰凉的白手巾取下,将孩子扶起来,掰开了小嘴儿,将还魂草药水从他嘴里灌进去。
片刻之后,小男孩轻轻地抬起眼睑,然后用他那聪明的黑眼睛向全世界投来一道明亮而欢快的光芒。
啊,一个多么可爱的孩子,他扬起眉毛,一本正经地坐了起来,像只小喜鹊似的问道:“哥哥、姐姐,你们是妈妈的朋友吗?”。
然后,他一骨碌爬起来,下了床,跑到妈妈的床边,掀起被子,钻了进去,嘴里叫着:“妈妈,你怎么了,怎么不管我,自己睡下了。”
他伸出胳膊环绕在那女子的勃颈上,女子也睁开了眼睛,她惊奇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啊,孩子,难道我已经到了天堂?”
她将孩子紧紧搂住,眼里涌出了激动的泪水。
蒋一枚和李明霖低声说了两句话,后者悄悄走到书桌旁,收拾了桌上的信,放入信封中,转身出去了。
蒋一枚看着李明霖的身影,心里多了些踏实的感觉。她过去,含笑看着床上的女人,但不知道如何称呼,因为她在这部作品中是没有名字的,她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子听到了脚步声,又看到了陌生的脸庞,有一刹那的困惑。
蒋一枚说:“我是路过此地,看到了你遇到了困难,正巧我家祖传起死回生的丸药,给你的儿子吃下去了,你看你现在不是在天堂,也不是在梦里,他是真的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