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到来,似乎并未引起食肆什么改变。
只不过过了两三日,沈如意自己出去寻纯姐和燕子姐玩的时候,才发现隔了两间铺子的那家汤饼店关了门。
她若有所思站在门口瞧了两眼,见里面柜台和桌椅都还在,只是店铺关了门,无人开门做生意。
另一家卖油盐酱醋的小店同沈如意认识,老板便趴在柜台往外看:“团团,你瞧什么呢?”
沈如意先同她问好,才道:“陆婆婆,怎么付记关门了呀?”
她们家每日生意都很好,所有人都很忙碌,没工夫去看旁人家的生意,自不知道这家汤饼店发生了什么。
卖油盐酱醋的陆婆婆笑着对沈如意招手,让她进了店铺里,还给了她一小块金丝糖。
“听说他家犯了行规的,大约是前日,就有汤饼行会的人来,说要给他们挂黑名。”
沈如意微微一愣:“他家也在行会里?”
说起来,汴京的行会繁多。
各行各业都有,有大行会,就有细致的小行会。
比如她们家的团团食肆,因为做的菜品种类繁多,并不定类,若是要加,只能加珍馐行会,但问题是珍馐行会如今都是汴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店,大多数都是有酒引的正店,这种行会加进去,铺子上都能加彩幡,上面挂珍馐行会的大字。
但像付记这般只做汤饼的脚店,甚至只要加东汴河大街的汤饼行会便好。
大多数时候,老板东家们加入行会,并不全是为了名声,这种种类繁多的小行会,是为了让街道司、城防司和巡检司便宜管理。
若是朝廷有什么政令,或者开封府有什么感召,都可以迅速通知下去,不用朝廷挨个登门。
而行会中若是遇到问题,行首也可以同朝廷商议,坐下来好好把事情说清楚,以求两全其美。
加入行会,是所有汴京老板们的必要之事。
但也是有弊端的。
就比如付记遇到的事情,他们做了行会不能容忍的事,就会被挂黑名,所有同行和其他行会就会默认他们被排除在外。
所有的优惠和政令都无法参与,渐渐的,一传十十传百,生意便会一落千丈。
沈如意听了一愣:“陆婆婆,他们犯了什么事?”
那个付老板确实很讨厌,也总是喜欢盯着别人家的生意瞧,但这么多年似乎也没做过太多坏事,如今能被挂黑名,一看便知犯事不小。
陆婆婆看着眼前小姑娘天真的脸庞,她叹了口气:“似乎是栽赃陷害,那日我没听清,似乎行会的人说已经报官,要等开封府研判,他们如今是不可开张了。”
栽赃陷害?
沈如意心中微微一顿,她随即冲陆婆婆咧嘴笑了:“我知道啦,谢谢婆婆,婆婆回头上我们家去香饮子。”
陆婆婆拍了拍她的头:“去玩吧。”
沈如意也没玩太久,待到午时要忙起来,她还是挥别了姐姐们,蹦蹦跳跳回了食肆。
但她还没进食肆,老远就看到食肆外面等了数匹高头大马。
沈如意略微有些吃惊,以为是爹爹和大哥哥特地中午过来捧场,但她一走进,才发现门口等候的马儿高矮不一,品种都不太一样,甚至除了马儿,还有两头驴,正在那甩尾巴。
沈如意微微睁大眼睛,她还没来得及问,就被站在门口做煎饼的李丽颜叫了一声:“团团,快来,今日可忙了。”
沈如意忙小跑过去,踮脚往食肆里看:“丽婶婶,怎么来了这么多……先生啊。”
说是先生,也不太准确。
应该说来了许多年长的文人墨客,正端正坐在店铺中,约有十来人之多。
他们自寻了认识的人,坐了两桌,桌上衣带飘飘,端方肃穆,同边上的其他百姓大不相同。
之前因大哥哥的事,过来的年轻书生不少,陆陆续续也有三两学生登门用餐,然后再附庸风雅一番。
沈如意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如今铺子里挂的诗词大字越来越多,显得极为风雅。
但是这么多一看便很严肃的老先生们,却是头一次见,其中有一位瞧着头发都花白,正在捋着胡子同旁人低声交谈。
沈如意:“丽婶婶,他们都是来吃火锅的吗?”
李丽颜也回头看了一眼,无奈摆手:“不知道呢,听他们嘴里念叨着你也看了什么的话,然后就凑一起坐了桌,你娘后面忙,你去问问?”
沈如意同任何人都能说上话,她是个聪慧又可爱的小囡囡,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李丽颜前面正忙,也无法去询问,沈如意就肩负起众人,自己溜达着进了食肆。
她一进去,就有老客同她打招呼:“团团,出去玩了?刚没看到你还问了一句。”
“团团,今日也很漂亮哦。”
食客们逗她开心,她也回以微笑:“嘿嘿,团团哪天不漂亮!”
沈如意叉腰站在店中,跟个小茶壶似的,食客们都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