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昉今日不是什么宰执,也不是大长公主的儿子,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新郎官。
大喜的日子里,谁都能闹他,他也一直红着脸傻兮兮笑,不反驳也不生气,甚至还很乖巧。
起檐子这会儿闹了得有两刻,待到沈怜雪下了楼来,才算结束。
但裴明昉大抵是实在喜极,便又让身后跟着的侄儿发了一次利市,不仅天下第一楼中人有,过来凑热闹跟着起哄的百姓们也有。
于是,在一片热闹的欢呼声中,沈怜雪被搀扶着上了花轿。
起轿,乐来。
裴如意至今还没学会骑马,被李丽颜带着上了马儿,一路跟在喜轿后面,在一片热闹的人群里打道回府。
裴明昉这会儿还没开始吃酒,脸就红得不行,一路上百姓们欢呼起哄,说什么的都有,裴明昉竟还晕晕乎乎四下招手,显得傻里傻气。
但这种傻气,却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欢喜。
裴如意对身后的李丽颜道:“丽婶婶,我爹好高兴,他很少这么傻。”
李丽颜大笑出声,即便如此,她的笑声也被四周的欢呼声所淹没。
李丽颜道:“人生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我是不知,但金榜题名时,金榜花烛夜你爹都有,可不是要欢喜。”
裴如意叹了口气:“哎呀呀,都老夫老妻了。”
李丽颜心中畅快,便也笑声明媚:“老夫老妻,却也恩爱如初,你还小,你不懂。”
什么都不懂的裴如意只能照搬诗词:“不羡鸳鸯不羡仙,很好。”
一路说着笑着,一路欢声笑语,便来到状元巷裴府之前。
还未进巷子,就能看到巷口铺了一路的红绸,即便是深秋时节,树枝凋零干枯,但被连绵不绝的红绸如此点缀,却又有热闹新意,一点都不显零落。
裴家的旁支以及裴明昉的同窗和年轻的同僚们都堵在巷口,闹哄着拦门。
孙九娘、李丽颜、卫月娇和白柔儿等一拥而上,开始撒花红。
巷口的拦门只是热一热场,并未当真堵着不让进门,花红一撒,人群便让开,让花轿一路往里行。
这一路上,花红就没断过。
带来道裴府门前,贤王赵祈和裴少卿等裴明昉的近亲好友都等候在那,继续闹哄着要花红。
裴少卿虽是才富五车,却并非不知情趣,他上前替二叔拦门,张嘴不要什么诗词歌赋,只道要送点心礼。
这都是天下第一楼早就准备好的,裴如意大手一挥,孙九娘等人便开始送她们新作的鸳鸯蝴蝶酥。
这点心的名字好,寓意好,味道更好。
如此又闹哄片刻,花轿才终于才裴府门前落了地。
在一片热烈的恭喜声中,轿帘掀开,沈怜雪手中执扇,弯腰出了花轿。
四周之处陡然一静。
光阴明媚,万里晴好。
阳光如同金沙,缓缓落入沈怜雪的眼眸中。
把她半遮半掩的眉目照耀得明眸善睐,眉目如画。
沈怜雪睫毛微垂,只看着面前的扇子,并未如何羞赧胆怯,反而多了几分柔情蜜意。
那种从眉眼中偷出来的喜悦,让众人也跟着慧心一笑。
“婶婶真是好娘子,大家说,可是国色天香,仙女下凡?”
裴少卿立即起哄道。
四周众人便异口同声:“是是是!”
裴如意就看到在一片热闹声里,他爹牵着喜绸的手都在抖了,显然在场这么多人,只他爹一个人紧张。
裴如意赶忙上前两步,冲大哥使眼色:“大哥莫要胡闹。”
裴少卿同堂妹心有灵心,对她的各种眼神简直是烂熟于心,几乎一个眼神便知堂妹是何意。
如此这般便也不再起哄,立即便道:“请阴阳生,即撒谷豆。”
阴阳生早就等候多时,一听召唤,立即便捧着一斗粮食从府中出来,斗中什么都有,除了五谷钱果,还有天下第一楼特地做的甜糖和一口酥。
这么满满一大斗,随着阴阳生的咒祝之戏,一边往四周泼洒。
孩童们便一拥而上,热闹地争抢拾取。
在花轿停定之地,一路通往裴府正堂,已经铺好了青布。
沈怜雪下了轿子,脚也直接踩在青布上,脚不沾地。
这时,之前上天下第一楼催妆的全幅娘子便手执铜镜上前来,把铜镜对准沈怜雪,引导她一步步踩着青布往前行去。
沈怜雪一路走来,跨过马鞍、蓦草和称,直入正堂边上早就准备好的新室,直接坐于床上。
这便是坐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