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之前在梦里看到的。”明飞卿回忆说,“三年前,我做了一个异常真实的梦,梦里,我看到了自己死后的西溱,看到了我死后的你。”
淮瑾眼泪都忘了掉:“你不是失忆了吗?”
“我装的。”
淮瑾:“装的?!”
明飞卿:“怎么,还想治我欺君之罪?”
淮瑾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不是...可...为什么要骗我啊?你看你总是骗我...”
“我原本是真想借着失忆离开你的。”明飞卿不做隐瞒地袒露心声,“倘若真能失忆也好,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就能潇洒地脱离你施加在我身上的所有羁绊,可昨日看到那盏灯时,我才知,若我一走了之,你恐怕真能想方设法地把自己所剩无几的寿命折腾殆尽,你那点血是想为我一个人流干了是吗?三年之后,中溱是不是又要国丧了?”
淮瑾脸一塌,泪水滚滚而落。
“不许哭!”
淮子玉又听话地把眼泪憋回去了,憋得俊脸通红。
明飞卿将梦境里的事告诉他:“我死后,你抱着我的尸身发疯,日日在我耳边忏悔认错,说的最多的一句是‘只要你醒过来,朕什么都不要了’,对吧?”
淮瑾悲切地垂眸,他实在不愿去回想那段时日,却知道明飞卿说的一点都没错。
“这样虚妄的话,我本来是不信的。”明飞卿定定地看着淮子玉,“可是你居然能说到做到。流云灯又叫轮回灯,用命为祭,以血做燃料,你三年如一日点那盏灯,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满头青丝变白发,看着你的生命一点一滴地枯竭凋零,最终英年早逝。你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要西溱的江山社稷,你什么都不要,就为了跟我重来这一世。”
“你自作主张地干涉我的生死,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跟你有来世。”
“那我现在问你。”淮瑾泪眼婆娑,期盼地看着明飞卿:“你...愿不愿意跟我有来生?”
“不愿意。”明飞卿想都没想,眼睛也不眨一下。
淮子玉心碎成渣,被今夜的风吹得凉飕飕的。
明飞卿看他又在哭,这回连声都不出了,只默默转身,肩膀抖来抖去,头上的玉珠冕旒被抖得琳琅作响,偶尔抬手抹去眼泪水,此时此刻,全天下就淮子玉最可怜。
明飞卿并不安慰他,只走过去问:“无论我愿不愿意,都已经跟你有了来世,你已经得偿所愿,为何还要点灯啊?”
“不点那盏灯,你会一直昏迷不醒。”淮瑾滚着眼泪水,痛苦地回答他,“你知道你昏迷的那些日子我有多怕吗?当日秦兆告诉我,可以用巫术让你永久沉睡而不死,我当即弄死了他!我无法忍受你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不可抑制地想起前世的你。”
前世明飞卿死后那段时光,淮子玉不敢再回想,可明飞卿昏迷那段时日,多像是前世的悲剧重演在他眼前啊?
在这件事上,没有人能跟淮瑾移情共处。
这种刻骨铭心的剧痛,专属于他,是对他前世薄情冷血的报应与惩罚。
“明飞卿,我要你鲜活地活下去,该死的那个人一直是我。”淮瑾近乎偏执地说,“所以我要为你点灯,我要为你点足三年,我要你长命百岁地活下去。”
明飞卿反问:“谁告诉你,我是因为那盏灯才醒的?”
淮瑾一怔,他想起来,当日国师说的是点足六日,灯才会开始奏效,可事实上,那盏灯刚亮起来,明飞卿就醒了。
“倘若我真是因为那盏灯才苏醒,如今灯灭了,为何我安然无恙?”
淮瑾如梦初醒,终于冷静了几分。实则就算有所怀疑,只要灯还在,淮瑾就会一直点这盏灯,他不敢拿明飞卿的性命去赌那万分之一的风险。
明飞卿知道他心中所想,所以昨日会直接打翻那盏灯。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紫微星啊。”他眼里盛着今夜的星光,看着淮瑾黑漆漆的双眸说,“上天愿意偏爱我,只要我许愿,就一定能成真,你希望我长命百岁,好,我也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你且用将来细水长流的岁月看着,没有那盏灯,我照样能活得好好的。我的福气大得很,不需要你来画蛇添足。”
他拨开淮子玉发间的银丝:“折去三十年,你还剩多少时日?”
淮瑾低眸,牵扯到自己了,他倒是很释然:“余生不长,倘若有你在身边,一年能抵一辈子。”
“可我不要短命的夫君。”明飞卿傲然道,“也不会为你守两次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