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褚昭现在有时间了,会去照相店看看,哪怕巡视一下业务,拍几张片过过手瘾也好。
可褚昭提都没提。
许游起先也没问,就听他讲工作上的事,时不时应上两句。
而后,她渐渐发现,褚昭的“不提”似乎是有意为之的,他似乎在回避摄影这个话题,仿佛和这个圈子已经完全摘清了关系。
直到有一天晚上,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里面忽然出现一个摄影师的角色。
虽然两人都没说话,但许游却细微的感受到,褚昭搂着她的手紧了些。
电影结束后,褚昭起身去找吃的。
许游跟着来到开放式小厨房的案台前,忽然问出憋了几天的问题:“你现在还有碰相机么?”
褚昭一顿,转身时,目光淡漠:“没有。”
许游盯住他的眼睛,仿佛在确认什么似的,追问:“是本能上不愿意碰了,还是明明很想,却刻意远离。”
屋里沉默了许久。
半晌,褚昭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哥的病有变化,肾衰竭已经到了第四期。”
许游一顿,有些惊讶。
自从知道褚昭的哥哥有慢性肾衰竭,她也稍稍了解到这个病,第四期就是人们常说的尿毒症期,已经很危险了,根本解决办法就是移植,但也不是万无一失,如果不做移植,平日维持就只能靠透析。
褚昭说:“可能未来五年,甚至是十年,我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圈子。既然回不来,再去碰它们,除了让我更惦记,更放不下,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接受事实之外,又能怎么样呢。”
许游接不上话。
她也说不出口“就当是个业余爱好吧”这样的话,因为她和褚昭一样,都在经受着同样的痛苦。
自从决定了大四开始就接手照相店,现在她再上美术系的专业课,再拿起画笔,心里都莫名堵得慌。
她比褚昭的情况还好一些,油画和摄影她都喜欢,眼下是在两个喜欢中选一个,放弃另一个。
而褚昭,是要放弃喜欢的,去选一个不喜欢的,还要强迫自己去和不喜欢的那个培养感情。
毕竟,摄影曾是他生命里排序第一的事。
所以现在他再看到相机,触碰摄影,都是一次自我折磨。
想到这里,许游垂下眼,轻声说:“抱歉,我不该这么问你。你心里,肯定比任何人都难受。”
褚昭笑了下,走出厨房进了屋,不会儿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许游。
许游接过,问:“这是什么?”
褚昭说:“现在那家店交给你,我很放心,听到你拍的片被客户夸奖了,我也为你高兴。其实这件事我之前就考虑过,不过因为太忙,就想让律师拟出一份合伙协议。你看看有没有要改动的地方,等签订以后,以后这家店有一半就是你的了。”
许游听得一愣一愣的,翻开文件夹看了看,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你要把我算成合伙人?那怎么行,我又没入股。”
褚昭说:“具体的细节我已经问过律师了,没问题。你是没入股,可你在维持着这家店的经营,而我除了出钱之外,现在什么都不管。如果只是靠我那个徒弟和几个助手来打理,过不了多久,我就得考虑转让出去了。但你不一样,你是有能力撑起这家店的。以后你成名了,这家店还会因为你而吸引来更多的生意,所以现在确定协议合情合理。”
许游皱皱眉,又翻看了一遍合伙协议。
说实话,她有点惊讶,她原以为褚昭所谓的“接手”,只是像现在一样,让她经营店面。
说到经营,她也只是主要负责拍照和接活儿而已,这家店的经营早就上了轨道,谁该做什么,怎么做,大家都在各司其职,她最多也就是顶替褚昭,做这家店的新柱子,顶住大梁,让它别塌了。
许游叹了口气,问:“也就是说,以后我也是这家店的主人了?”
褚昭笑了:“是不是有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