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通过古史文书了解往事,是没问题的,”南思阮迟疑道,“我们可以从历史上知道有帝王杀忠臣不可取,知道民能载舟亦能覆舟,但是我们怎么能在自己的朝代知道谁是贤臣谁是小人,民何时载舟覆舟,如何将历史作为镜面,完全看到自己这个朝代?”
“历史决定论最大的问题,就是它认为一千年前枉死的忠臣到一千年以后依旧会枉死,”南思阮说,“研究历史的规律本身就很荒谬了,把所有归结于历史的宿命根本是对朝代的不负责吧。”
“但同学你又怎么解释《徙戎论》?”老教授问,“江统连未来□□的地点都预测到了,为什么当时的皇帝没有采纳导致朝代大乱?”
“江统提出时戎狄的发展已经完善了,”南思阮反驳,“江统上书的时候形势已成,如果当时对戎狄下手,只会把天下大乱的时间提前,加速朝代灭亡吧?”
“那按你的说法,《徙戎论》提出其实对这个朝代改变不大,”老教授笑着点头,“‘迁亦乱,不迁亦乱’,这不就是又证明了历史决定论?”
南思阮看着他有些愣,觉得哪里不对又一时半会儿无言以对,就看到教授抬手示意自己坐下,走回讲台打开保温杯润了口水。
南思阮乖乖坐下,看到手机屏幕上探出顾向野的回复时没怎么犹豫地摁了熄屏,教授润完嗓子又看着她添了一句。
“南思阮同学,”他面色和善,“下课来找我一下。”
南思阮简直在心里把顾向野千刀万剐,绝望点了点头。
下课铃声响起前隔壁的教室提前了一分钟放人,走廊上饥饿大学生奔跑的声音踩得楼层都晃,老教授慢悠悠又塞了一张CD,英文曲子悠扬中眯着眼挥手放他们离开。
周围同学一个个以后春笋似的冒起来收拾东西离开,南思阮瞥了眼顾向野发来的‘接你吃饭’的信息,没好气回了个‘吃屁’,焉了吧唧地走到听着歌翻教材看的老教授身边。
老教授看着她过来,把没放完的音乐调小声了点,乐呵呵问:“我是不是把你绕晕了?”
南思阮愣了下,诚恳点点头:“晕了晕了。”
老教授又笑眯眯问他:“老师厉害吧?”
“......”南思阮都犹豫着要不要给他鼓鼓掌,狗腿附和道,“可厉害了老师,我一通给您说的欸简直觉得自己才疏学浅孤陋寡闻...就像井底之蛙被捞出井看到天的那种感觉...您真的超厉害的真的。”
老教授听着笑意更浓:“小姑娘还挺会夸?得了吧我还不懂大学生,是不是怕我扣你平时分?”
“.....”南思阮一时语塞,悲切吸了吸鼻子,“您扣是应该的,谁让我上课开小差来着...但是您如果能高抬贵手放孩子一马...就也挺好的。”
老教授看着她还是笑,南思阮也硬着头皮回看他,半晌教室空了大半,对方才和善地开口问。
“同学,”他问,“你是不是以前参加过我们学校的文创杯比赛?”
南思阮余光瞥到教室外顾向野的身影在走廊等着,一时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答,就听到老教授又接着道:“应该是去年吧,比赛的题目叫做“欲说还休”,特等奖全国就那么几个,有个叫南思阮的是第一个没过来领奖的学生。”
南思阮轻轻低头,盯着鞋尖看,“当时家里出事了...就没去领奖。”
“这个比赛就是中文系负责的,你的奖杯奖状还在办公室留着呢,”教授和蔼笑笑,看了看门外,“我就说总觉得有人盯着我看...是你男朋友吧?”
南思阮偷摸抬眼看了下那青年,默默翻了个白眼又把头低下,乖巧“嗯”了一声。
“你们年轻人哦...”老教授啧了两声,挥挥手,“老师就是想告诉你有空来把你的奖状奖杯拿一下,怪占位置的...得了,去吃饭吧。”
南思阮微怔,片刻后还是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后,慢吞吞走回座位收拾好东西,然后偷瞄到对方低头玩手机的瞬间,飞快拎起包狂奔向后门,以冲刺的速度一路顺着长廊跑向尽头,消失在楼梯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