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的脸很臭,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臭,昨晚应该是没睡好,眼眶下有淡淡痕迹,见到何霁生像是见到了仇人。
“沈老师…”何霁生没啥底气,他该说点什么呢?做点什么?还是像平时一样?装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转念一想,他和沈檀确实是没发生什么,无非是昨晚的风,昨晚的月,让湖水掀起了涟漪,可风过了,月落了,湖面照样得恢复平静的。
“何霁生!你在不在!”从院子外传来呼喊声,何霁生如释重负,赶忙跑了出去。
院子来了个小年轻,十来岁的样子,看着挺眼熟的,何霁生不怎么上镇上去,也不怎么维系人际关系,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将人对上号。
Shaun倒是比谁的动作都快,它像是这个家的主人,冲到院子里,一副要接待客人的架势。
小年轻被Shaun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险些退出了家门,直到何霁生拉住狗,并且反复强调这狗不要人,他才自报家门,“你不是帮我们老板做了二十个饺子帘吗?”
何霁生反应过来了,这是酒楼老板店里的工人,他招呼人往堂屋里坐,“做好了,做好了,你是来收货的吧?我马上给你拿。”
听到动静,沈檀趿拉着拖鞋出来看看,谁知小年轻连家门都没进,摆摆手,“不是的,我老板说不要了。”
何霁生脸上的热情在一瞬间滞住了,手不自觉地在衣服上蹭了蹭,眼神也没了光,不断尝试着微笑,最后嘴角有些僵硬。
“不要了…好…没事…不打紧的…”
沈檀觉没睡饱,还一肚子心事,脾气全都写在了脸上,他克制住自己不对何霁生的事情插嘴,谁知道小年轻还没完没了了。
“还有,我们老板不是给你了二百块钱嘛,现在东西没做成,钱你是不是得退回来。”
何霁生心情低落,他也不懂定金该怎么收,怎么退,人家让退,他就老老实实掏钱,手刚伸进兜里,他手腕一紧,被一股巨大地力量拉了一把,抬头时,沈檀杵在他跟前。
“东西做好了你们不要?饭烧好了你不要厨子了?把你送到站了你跟我说你要走回去了?都他妈要拜堂了媳妇跑了?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你们还真会做买卖?收定金是为了什么?为的就是防你们这样的货色?”
沈檀就是嗓门大,语速快,气势强,身高给人压迫感,能把没什么见识的山里人唬得一愣一愣,其实他比谁都明白,何霁生跟酒楼没有书面的合同,不管是“订金”还是“定金”,何霁生都没有不退的道理。
可人家要玩赖的,欺负得就是何霁生这样的老实人,他也懒得要脸了。
小年轻果然被唬住了,不知所措,支支吾吾,“是…是我老板让我来要的…”
“我管你是老板还是小板,他脸皮这么厚,怎么不自己上门来要?他差这二百买棺材?他要要,你让他亲自来把话讲清楚,打发你来算怎么回事?你做得了他的主?”
看何霁生失魂落魄的表情,在意的根本不是赚了多少钱,一个手艺人,自己的辛苦而来的成果,被人家一句轻飘飘的“不要了”全盘否定,他心里能好受吗?
小年轻就是个跑腿儿的,又说不上话,被沈檀几句话给绕晕了,心里打起退堂鼓,不敢再在人家院子里多待,撒腿就往山下跑。
人早就跑远了,人影都看不到,沈檀还气鼓鼓的,骂骂咧咧,“真他妈蹬鼻子上脸。”
一回头,沈檀发觉自己还拉着何霁生的手腕,何霁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千言万语好像都在不言中,“沈老师…”
沈檀一把甩开何霁生,“看着你就来气,没用的东西。”
连坐在一旁的Shaun都碍了沈檀的眼,他指着Shaun一块儿骂,“还有你啊!白长这么多肉。”
何霁生还没来得及感动,被沈檀骂得羞愧难当,和Shaun退到一旁,尽量不引起沈檀的注意。
起个大早还遇上这么上火的事情,沈檀只想房间再睡个回笼觉,把何霁生这张倒霉蛋的脸忘得一干二净,刚一转身,余光扫到了堂屋角落的吊瓶。
吊瓶里装着绿草和树叶,如果沈檀没有看错的话,是装萤火虫的玻璃罐,现在是白天,看不出萤火虫的光。
何霁生怕沈檀觉得他做了多余的事情,结结巴巴地解释,“萤火虫…放罐子里…能养几天的…晚上就能看到了…”
今天是沈檀的生日,怎么能让寿星生气呢?萤火虫好歹是自己送沈檀的礼物,怎么都得帮沈檀多养活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