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假如裴湛扬是个同性恋,还是一个有男朋友的同性恋,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裴湛扬大概能猜出母亲如今的想法,他表面上云淡风轻,但是手上却用了力,把T恤一角从谢钰淑手里拽了出来。
“妈。”他心平气和地安慰谢钰淑,“没事的,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大事。”
谢钰淑是真的慌了,以致于她乍一听到裴湛扬温和的安慰,竟然真的把他的话听了进去。当谢钰淑从儿子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甚至还轻轻合上了他房间的门,她默默念叨着这是潘多拉的魔盒,只要她关上这个门,那些妖魔鬼怪就不会侵扰到她。
而等谢钰淑离开后,裴湛扬把床头柜上的那三个相框又扶了起来。他把它们摆回到原来的位置,然后静静地看着上面的照片。
“你说她会说些什么?”裴湛扬伸手触摸着照片上的笑脸,十分苦恼地说,“不会要让我们分手吧?”
“那不行的。”他又抬手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坚决道,“我会发疯的。”
母子俩是七点半出门的,谢钰淑根据好姐妹发给她的定位,发现大师住在成和市以外的一个村庄里,开车过去大约需要四十五分钟。
谢钰淑不喜欢迟到,尤其是这种如此重要的场合。裴湛扬坐在副驾驶,余光看着母亲面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车速却到了一个有些离谱的数字。
“妈。”裴湛扬善意地提醒,“你开得太快了。”
“嗯?是吗?”谢钰淑稍稍降低车速,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那我开慢一点。”
裴湛扬很明显能感觉到谢钰淑的焦躁,但是眼下并不是一个合适的谈话场合;还有谢钰淑口中的“大师”,裴湛扬知道母亲比较相信这种神佛之事,因此他很担心这个从未碰面的大师会说出一些不识好歹的话。
越野车行驶了三十分钟,谢钰淑掐着点到达了目的地。这个村庄的居民住的都是自建房,上下两层,带院子的那种,两人最后在一栋写着“19-147”的铁门前停了下来。
一开始裴湛扬以为谢钰淑会带他去寺庙,没想到这次竟然来了别人的家里。这时有一个吃完早饭出来散步的老妇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她看见衣着光鲜的谢钰淑,仿佛已经很习惯了这种场景,十分自然地同他们搭话:“进去吧!”
谢钰淑正想按门铃,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阿姨......”“刚刚我还看见她在院子里扫地呢。”老妇人和善地笑笑,“你直接进去吧!她应该没有关门。”
仿佛是听到了门口的谈话声,一个年逾五十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穿了一件暗红色的短装旗袍,旗袍上衣领绣着一朵暗色的花,下半身配着一条款式十分过时的喇叭裤和一双布鞋。她看见谢钰淑,同刚才的老妇人是一个反应:“来啦,进来吧进来吧!我没关门呢!”
她的长相十分普通,也没有任何特点。谢钰淑笑着道谢,拉着裴湛扬进门了。
院子非常整洁,正中央摆放着一鼎香炉,上面还插着几炷还未燃尽的香,她跟谢钰淑解释早上几个村民来这里上过香。谢钰淑正想跟着点上几炷,她拦住了谢钰淑,笑道:“我已经帮你们点好了。”
裴湛扬看了她一眼,可能是因为她的打扮和给人的感觉与那些寺庙里的大师出入实在太大,裴湛扬看她总觉得她很像菜市场里买菜的那些奶奶外婆。
经过前院,她便领着他们进了一个房间。房间的面积不大,入眼是一座几乎和天花板齐高的佛像。佛像前放着好些贡品,地上摆着几个蒲团,裴湛扬进了这个房间,才终于觉得这个女人有了一点“大师”的感觉。
佛像两边放置着几张桌椅,她让他们落座,自己坐在了对面。
九月还未过半,气温一直很高,然而房间里却阴凉得紧。谢钰淑管她叫吴姨,今天想让她帮裴湛扬看看。
吴姨仍然是笑,她的目光在裴湛扬脸上逡巡,笑着点头:“好。”
接着两人便开始闲聊起来,裴湛扬听他们聊神佛,听得十分心不在焉;吴姨说今天哪路神仙的生日,裴湛扬也没有听清。
不久之后聊天的声音忽然停止了,裴湛扬抬眸,看见吴姨定定地看着门外,开口道:“来了。”
很快,诡异的一幕便发生了——坐在椅子上的吴姨猛地抽搐起来,嘴里发出咯吱咯吱无意识的呢喃;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声音愈来愈响,可随即这种令人心悸的声音变成了一种有规律的咏叹调,很快,这种咏叹调也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