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顶复杂的。”
听着这些,苏青崖面色复杂地看着那个如今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公子,不知要用什么表情。陆野则是悄悄地揽住了苏青崖的腰:“我们静观其变就好,别想太多。”
或许是陆野掌心的温度,或许是旁边这人的肩膀宽阔让苏青崖放心,于是苏青崖点点头,心里的那些担忧也就抛了出去。倒是旁边的林三式,颇为委屈地悄悄往旁边靠了一步,总觉得在苏青崖和陆野之间,自己有点多余。
而那边,萧敬之被王少元如此诘问,他也只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道:
“少元,我已经等了你足够久的时间。”
“而且今日,你要放火烧掉林子,你要取用萧家的神兽,你要动用萧家的禁卫军,我……都没说过什么,我甚至一个人坐在荷塘旁边,静静地等了你一宿。”
萧敬之说了这么多话,似乎有些累,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整个人看上去相当疲惫。
原本红着脸质问他的王少元,则是在萧敬之闭上眼睛之后,如同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声音竟然带上了哭腔:“萧大公子,我十五岁起,就跟着你,如今也有小三百多年了……你的眼里,却从来没有我的踪影。”
“你说你等了我足够长的时间,可是你只是在等我,回到你的身边,做你最听话的鹰犬。”
“你从没有把我当人,你从来不希望为违拗的你的意志,你希望我如同幼时乖顺听话,什么都以你的喜好为先,甚至是你的弟弟,同你生得一模一样的弟弟,只因为你不喜欢,我也可以帮着你去除掉他。”
“可是你,你的眼中,什么时候才会有我王少元,一个有血有肉有心的王少元。”
王少元的话说得隐晦,可是每一个在场的人都悄悄低头唏嘘,王少元同萧敬之的纠纠缠缠,旁人没有办法涉足,所以几个萧家家臣,还有王少元自己的死士,都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留出中间的区域给了萧敬之和王少元两人。
看着悲痛欲绝的王少元,萧敬之还是一贯的从容优雅,一贯的冷静自持。他只是张开了眼睛,眉眼之间带了几分忧愁,唇边却有带上了笑容,看向了王少元:
“少元,你十五岁的时候,拦住了萧家的车架。你当时狼狈不堪,浑身在带着恶臭和脏污,谢之要用鞭子抽死你,是我拦下了他的鞭子救了你,并且将你带入萧家,让你成为了我的家臣。”
王少元点点头,不甘心地看着萧敬之:“你的恩情我记着。”
“错了少元,”萧敬之摇摇头,自己转动轮椅上前一步:“当日里,该你记着的,是谢之对你的欺辱之仇。”
王少元一愣,而旁边的萧家家臣们,也多半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火光之中,虽然萧敬之才是那个看着病弱的公子,可是旁边每一个大汉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青白可怖。火势已经散去,黑烟没入了天地的黑暗之中,剩下的满地焦黄、一片狼藉里,似乎只有萧敬之是安然处之的。
多年前的相救,他只字不提自己的恩情。
却要他救起来的那个少年,记住——当年的仇怨。
细想之后,苏青崖倒抽一口凉气,觉得萧敬之此人的恐怖远远超过了他能够承受的范围:他不要人记恩,要的是少年人记得仇。于是多年后,王少元手刃了仇人萧谢之,便也是全了自己的心意,同萧敬之半点关系都没有。
萧敬之不欠他任何人情,同样的,王少元所做的一切、付出的一切,都会成为了他的心甘情愿。
陆野早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摇了摇头,最终只是长叹一口气:“怪不得萧家如此动荡,六壬城城主之位却从未更迭,而六壬城内也依旧十分繁华。”
萧敬之谋算人心,恐怕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那边的王少元自然也是想明白了萧敬之话中的意思,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朝夕相处、同衾共枕的男人,忽然有些觉得陌生,陌生得可怕,他明明已经将那个人这样近地贴合在自己心上,如今,却还是得来满怀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