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挥挥手招呼带来的人:“把门锁上,可不能让贼进去了。明儿我就找牙行,把这儿卖掉。老爷说了,这宅子地段虽好,但是奸夫淫妇勾搭过的地方,看了就恶心,他一辈子都不会来,还不如换成银子呢。”
他这些话,都是跟带来的人说的。可话里话外,都在骂人。
李招序身为秀才,平时手头宽裕。走出去,谁不尊称他一声秀才老爷?
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了。何况骂人的还是个下人,更让人难受的是他还不能反驳。
那边的纪淑荷面色也不太好,刚刚被李管事带来的婆子搜了身,仅有的值钱东西和银子全部被搜剿一空,还被向来看不起的人骂了爹娘,她却一句都不能说,这种感觉很不好!心里气愤难堪之余,还生出了几分怨恨。
如果她是纪府的血脉该有多好?
如果母亲没有和男人暗中来往该有多好?
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名李招序的男人,就更好了!
如此,罗子沣也不会放弃她。
曾经纪淑荷身为纪大姑娘,得许多人追捧,从来没认为自己的身份有多贵,直到现在失去,她才明白曾经不在意的东西有多难得。
因为府中的下人也是家财的一部分,李管事也得带走。所以,李管事锁了门带着人离开之后,门口只剩下了一脸茫然的李招序和纪淑荷母子,全氏则被放在地上趴着,没有人扶。
“地上很冷。”
全氏虚弱的声音响起,惊醒了发呆的李招序,他回头:“慧儿,咱们现在怎么办?”
“能不能先扶我起来?”全氏有些恼怒。
她养尊处优多年,平时极为在意自己的面子。那边都有人围观了,她还趴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能。”李招序过去试着扶她:“问题是咱们没地方去,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哪个地方不需要银子能收留我们?”
全氏身上疼痛,大声说话也会扯着伤,忍了忍,道:“你就没有朋友吗?”
李招序有些纠结:“有倒是有。现在外头已经有人在传我们俩的关系。他们就算没听说,也知道你的身份,大概不会愿意接纳我们……”
全氏忍无可忍,质问道:“你嫌我拖后腿?”
李招序沉默。
没反驳就是默认。全氏气得慌:“李招序,你搞搞清楚,如果我没有接济你,老实做我的纪夫人,我不会落到如今地步。淑荷也不会被赶出来!”
换句话说,是他拖累了她们才对,轮不到他来嫌弃。
两人心里都不平,眼看就要吵起来。纪淑荷急忙出声:“娘,我们先离开这儿吧。”
确实该离开了,大半条街的人都围在大门口指指点点。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猜也猜得到,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李招序一个文弱书生,平时都有人伺候。压根儿没干过重活,背着全氏还没走多远,就累得气喘吁吁。边上纪淑荷带着孩子,也帮不了什么忙。
全氏本就浑身疼痛,李招序还走几步就颠一下她,被他背着就是受罪。余光看女儿神思不属,想到还没有落脚地,忍不住问:“淑荷,你去过罗家吗?”
纪淑荷面色发苦:“去过了。他娘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以后别再上门。我还听罗子沣的丫头说,他今日就要去相看沈府姑娘,很可能就此定下亲事。”
话里话外,虽然没直接说让他们别去罗家,但意思就一个:别指望罗家收留!
说白了,纪淑荷也有私心。自己去求罗家已经很艰难,如果带上一串拖油瓶,罗家就更不可能接纳她了。
全氏闻言,冷哼一声:“还说你们俩感情多深,我看他是对你的嫁妆感情深!”
这种贬低罗子沣的话,纪淑荷听了不高兴:“他也想收留我的,只是被他娘拦着。现如今我名声不好,也不能全怪他。”
全氏心思敏感,听出来了女儿话中的怨怼,不满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拖累了你?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别忘了自己的根!没有我跟你爹,哪儿有你?少给我阴阳怪气的!”
眼看母女二人又要吵起来,李招序出声打圆场:“一人少说两句,这还是大街上呢。”
“就你好面子!”全氏斥道:“我给你那么多银子,你还是秀才,居然连一个真心的朋友都交不到。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李招序本来就累得不行,听到他骂人。顿时就恼了,把人放在地上,喘息着道:“全慧,你要清楚,我不是没有朋友,不是我的那些朋友不愿意收留我们俩。如果只是我自己,我无论去谁家都能住上几年。再不济,我去那些大户人家做个夫子,也能过得优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