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迎欢心知肚明。但她却更加难受,男人跑来哄她,不是因为她本身和孩子,而是因为银子,想想就悲伤。
一转身,刚好看到屋檐下的堂妹,方迎欢顿觉丢脸,忍不住道:“秀才嘛,就是骄傲一些。要是哪天你也找一个做秀才的夫君就知道了……”说到这里,她像是失言一般捂住嘴,眼神里满是不怀好意:“差点忘了,这镇上的秀才拢共也没几个,还全都成了亲,妹妹想要嫁给秀才,怕是艰难……”
赵氏最得意的就是这个秀才女婿,方才让人看了笑话,这会儿就想要找补回来,笑着接话:“给秀才作妾,大抵还是能的。”
何氏在屋中听到母女俩这些阴阳怪气的话,忍不住探出头来:“谁要纳妾?”眼神落在方迎欢脸上,讶然道:“迎欢,你哭什么?陆成文要纳妾吗?这么混账?他可拿了方家不少好处,这事没完!”
苏允嫣本来想还嘴,没想到何氏连珠炮一般说了这么多。气得那边的母女俩面色难看。
不待那边说话,何氏又斥道:“迎喜,这种事情,你一个姑娘家可不好看热闹。再说,你姐姐心眼小,也容易多想。还是赶紧回来吃饭吧,炖的鸡都要凉了。”
说完,一把就把苏允嫣扯进了屋,然后“砰”一声关上了门。
苏允嫣算是发现了,何氏再嫌弃她,也不会让外人欺负她。
二房一家人关上门,美美吃了一顿年夜饭。饭后,方迎观背了几篇文章,一家人还学着猜拳,很是愉悦。
和二房的欢声笑语比起来,大房那边就比较沉默。一是因为要攒银子给陆家,年夜饭只是多了几片肉。二来,午后发生了那样的事,方迎欢多愁善感,每每想起便要流泪。她也不是真的伤心,不过是想让方老头看见,让他给银子的时候不要那么爽快,提点几句陆成文。
于是,成功把正房的气氛弄得凝滞下来。
方学平夫妻俩一直挺沉默,见气氛不好,吃过饭就回了自己屋。
而周氏还不能回,去厨房收拾了一大家子的碗筷,弄得腰酸背痛,回到房中,看到床上裹在被子里的父子俩,忍不住低声道:“其实,分家了也挺好,至少吃东西没有人抢。也能多炒一些肉,今日的那盘肉,你们父子吃上了吗?”
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大房两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吃起东西来比大人厉害,仗着自己不懂事,筷子就在肉里面薅,几筷子下去就没了。
孩子经不起熬,已经昏昏欲睡。方学平看着孩子,淡然道:“现在分家,我不甘心。”
他们夫妻辛苦了这么些年,一点便宜没占上,二房分家什么都没捞着。让他在陆成文即将考上的节骨眼上分家,方学平自认做不到那么大度。
周氏何尝不是?
过年的夜里喜庆,翌日一大早,各家就开始走亲戚。
何氏回娘家,想要带着全家人。苏允嫣不肯去,留在了家中,理由都是现成的,她要做头花。
这就要从之前她在县城中买那些布头开始说起,布庄给了她二两银子,算是买下了她的想法。接下来,头花在县城风靡一时,各种各样的样式层出不穷。许多妇人闲来无事,就去布庄拿布头回来做。一朵头花难易程度不同,酬劳也不同。
挣得虽然不多,让一家人添盘菜还可以的。
苏允嫣回来的时候就带上了一包,目的就是为了不去走那些亲戚。
过完年,她就十六了,无论去哪家,都会被人问及亲事,还有些拎不清的会直接做媒。
于是,她干脆躲了。
二房剩她自己,一大早何氏他们就离开了,苏允嫣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外面的人并不知道二房屋中有人。
一整日,来方家的客人就没断过。
这里面有些并不是正经亲戚,会上门来,就是为了追债。也或者是,单纯的想要提醒方家:你还欠着我银子!
更有那直白的进门就哭穷,表示今年要做大事,譬如儿子娶妻造房子嫁女儿,总结起来就是,这个秋日里要花很多银子,大概得出去借。末了又诉苦:这年头银子不好借,不是信任的人,压根儿不会往出借。主要是怕借了不还云云……
苏允嫣在屋中听了大半天,耳朵就要起茧子了。这听着这些话,都觉得方家的压力大。
好像方家今年秋天不还人家银子,人一家子就要饿死了似的。
傍晚,陆成文终于来了。
一来是过来送年礼,二来就是来接人,三来嘛,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拿银子。
方家今日才被人念叨了一整天,方老头大把年纪被人明里暗里这样挤兑,本就攒了一肚子气。赵氏被娘家人耳提面命大半天,也不好受,就连三房的周氏,也因为借了娘家银子,高高兴兴回一趟娘家,结果哭着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