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背对着他坐的萧未深并未回话,萧未辛默默地握紧了袖中的匕首,又往前走了两步,那人仍旧一动不动。游舒察觉不对,上前去猛地一推,那身着明黄龙袍之人随即像一滩软肉倒在了地上。
原来那早已是个死人了。
萧未辛蹲下|身,将那人翻转过来,的确是萧未深不假,只是他面色发紫嘴唇乌青,看起来像是毒死的。
有人先他一步杀了萧未深。
游舒下意识的看向那位一直没有开口过的皇后,而皇后注意到他的目光,缓缓地扭过身来与他对上,半晌才开口道:“是我杀的。”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游舒差点以为她是不是疯了。
亲手杀了自己的夫君,还是一国之君,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连三岁孩童都知道,就算是配合她爹行动,也没必要亲自动手,这落下了名声,怕是后世都要骂她的。
萧未辛抬头看她,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皇后慢慢地从凳子上站起,头上的凤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她抬手将那凤冠取下,随手扔在地上,眉眼低垂似是束手就擒:“我无话可说。”
可能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她既已知道自己父亲兵败,又亲手杀了当今皇帝,可她脸上却仍旧看不出任何失落恐惧,木讷的像是一个假人。
游舒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押下去,茫然的道:“她……是个很奇怪的人。”
萧未辛没有回话,他只是盯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萧未深,面色沉静,袖中的匕首握了很久很久,才轻声说:“可惜,不能亲自动手。”
“是很可惜。”游舒叹气,“不过这样你就不用背负弑兄的罪名了,后世自然也找不到任何证据乱写。”
就算萧未辛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足以让自己清清白白的从中抽身,可万一以后有人想要故意抹黑,发现了任何蛛丝马迹,对他都是不利的。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所有的行动都干净合理,手里没有沾染任何东西。
皇后的这个举动,简直就是为萧未辛坐上龙椅亲自铺了一条光明之路,免去了他所有的后顾之忧。
也许,她真的是对他有情的。
游舒默默地想着。
虽然皇后亲手杀死皇帝之事震惊了所有人,但大家一想到她的身份也就想得通了,必然是夏家以为自己万无一失,所以他们父女俩互相配合,一个在宫内叛乱,一个毒杀亲夫,好确保来日登基高枕无忧,这也太狠毒了。
没了皇帝主事,宫中现在急需立一个新帝,人选就很有限了。
剩下来的几位有资格入选的亲王中,庸王萧未静第一个宣布自己退出,并一力担保陵王上位,秦王则更是愿意拥护他的兄长,先帝遗留下的三位王爷,两个都赞同陵王,朝臣们也都不敢说什么,更何况这次平定叛乱,陵王的确护驾有功。
接下来,杨氏兄妹阻作为臣子,也第一个对陵王表了衷心,而文臣中又以沈青玉为首,自愿辅佐新帝登基,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总要有人出来主理朝政。
剩下来的臣子们互相看了看,除去特别顽固的老臣,几乎也都是赞成陵王登基的。
最终拍案决定的,还是留王。
这位留王作为先帝的亲兄弟,这些年来一直低调行事,无事甚少出现在大众视线中,此次却为了新帝确立一事亲自出山,他在朝中一向有威望,更是几位王爷的皇叔,在谁可坐上龙椅这一事上话语权很高。
有他来发话,陵王这个位子算是坐得名正言顺了。
这事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就这么定了下来。
虽然时间紧迫,但一切还是要照规矩来,文书司天监什么都不能少,萧未辛作为准皇帝在东宫暂且住下,等到内务府和礼部拟好所有的流程,他才算正式被承认。
紧急诏书一封接一封的往下发放,所有的大小官员都知道天下将易主,百姓们也都知道要改朝换代了。
宫里的血洗了很久都弄不完,只能趁着天晴重新刷墙,掩去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换了新的,但摆置却和原来差不多,乍一看以为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游舒自然也要一起住进东宫,卧室被安排在萧未辛的寝殿里,萧未辛从没想过要瞒着,光明正大的向所有人宣告着自己对他的宠爱和在意,并不避讳任何人。
游舒心里既高兴又恍然,他知道萧未辛的确是个很有担当的情人,却又害怕别人怎么看他,尤其那些文官,肯定会激愤的指责他作为新帝,却对个男人情有独钟。
他站在高墙之下抬头看天,之前在王府里还不觉得,可到了皇宫里,真正站在这个地方去看的时候,他才发现城墙是真的高,就算是轻功上去也费劲,即便上去了,放眼看去也还是成片成片的红墙绿瓦,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