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笑道:“你没想法吗?”
卓钺耸耸肩:“没什么想法。我就是个马前卒,主将让怎么打,我便怎么打就是了。”
青年笑意更深,瞥了眼一旁尴尬挠头的王戎:“之前王参将一直在夸你,说你颇为悍勇,以后定成将才。”
卓钺有些无语,挑了挑眉道:“在什么位子上干什么事。我一个小兵若一天到晚操着主将的心,那反而麻烦大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娄将军您今日便能提拔我当中军参将,攻城的谋略法子我现在就跟您说上个十车。”
被点破了身份的青年一愣,笑道:“你知道我是谁了?”
“这不明摆着呢么?”卓钺有些郁闷,“您年纪这么轻,又没有在王参将面前持下属的礼节,上来就问我对攻城有什么看法……我还以为您是在故意暗示我,让我猜您身份呢。”
青年:“……”
王戎:“……”
最后还是王戎有些尴尬地笑了声,冲卓钺挤了挤眼睛:“哎娄将军他就是这样的,架子和范儿——”他用手在胸口举了举,“——端得贼足,卓老弟你别介意。”
旁边的青年嘴角抽动了下:“王参将,我何时端架子了?”
王戎一拍大腿:“来之前我不都跟您说过了么,卓老弟是爽快人,您直接说来意就行了。可您非得猫在旁边儿看人家演练,又不说自己是谁,末了还故弄玄虚得问人家攻城的想法……攻城的法子您不早就心里有数了吗,不然今儿怎么会来这?”
青年无语半晌。但看起来他的脾气还是不错的,很快便从王戎的吐槽中调整过来,徐徐冲卓钺露出一笑:“既然你已知道,我也不必再绕圈子——我姓娄名为长风,久闻卓哨官大名。”
卓钺当即肃容,单膝落地叉手行礼道:“标下见过娄将军。”
虽然早已猜到这青年是何人,但真正听他说出“娄长风”这三个字,卓钺心中还忍不住一阵心神激荡——
毕竟,眼前这尚值弱冠、眉疏目朗的青年,正是娄家军总兵娄父的长子。也正是他,在未来的数年之中力挽北疆战局,将蠢蠢欲动的札干军死死按在应州之外,不容其有半分异动。
有娄氏兄弟的边疆关隘,将永远是草原铁蹄难以跨越的天堑。
前世好不容易混上参将后,卓钺曾远远地看过一眼娄长风的侧影。那时这位娄氏长子已接替父亲成为三军统帅,火红招摇的娄家军旗帜下,身着银甲的将军迎风而立,远看仿若伫立在荒漠尽头的一株胡杨。头盔的护面在他面上投下深黑的阴影,不见其眉眼,只可见下巴唇角一抹刚毅的弧度,仿佛岁月刻在岩石上的纹路,哪怕刀劈斧砍也不会动摇。
强大,可靠,冷毅,沉默。
这是惊鸿一瞥之间,娄长风给卓钺留下的印象。
而印象中的人,似乎与眼前温和、浅笑、爱端点小架子、喜欢摆点mí • hún阵的青年,有很大的区别。
卓钺本来想着这辈子如果足够努力,或许能早早结识这位国之将才。可他万万没想到,“早早”会是这么的早。
然而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此忙的主将也不会没事专门来找他一个小哨官唠嗑。卓钺没有废话,径直道:“娄将军,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
他是一个士兵,会以实力行动来证明自己。
娄长风果然笑了笑:“那便直说了。我需要你和这位小兄弟潜入城中,联系城内原驻军,于破城之日里应外合一举拿下丹吉城。”
……潜入城中?
卓钺愣了片刻,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娄将军,现在蛮子将丹吉城守得如同铁桶一般,就算是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们如何潜入城内?再说咱们何必如此多此一举?军中的大炮射程足有一里地,用这个攻城岂不是易如反掌?”
娄长风眼中的明光微微一闪,很快沉入了乌黑的眼瞳之中:“你如何知道军中有射程一里的大炮?”
……我糙。
卓钺心头一凉,瞬间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前世随着火铳的普及,这种射程一里以上、一发炮弹含有上百发散弹的举行大炮开始成为攻城利器。也差不多是在攻打丹吉的时候,这种大炮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后被称为“开关炮”。
但这时候还没开战呢,自己作为一个小小的哨官,又怎么会知道这种秘密武器?
“我——”
在衣服之下,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无端得知这种军中机密,可是大罪,要被严加审讯的!此时娄长风的眼神锐利得仿佛出刃的刀,似乎只要卓钺说漏一句话便会骤然向他砍落。
顷刻之间来不及细想,卓钺还是给出了个比较草率的回答:“——我是听军中谣言,说有人见过大型的军械随军运输……我私自猜测,可能是大型火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