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进营几日,具体的余粮数目轮不到我知道。”符旺道,“但我算了算,应该还够两万人吃上半个月。”
半个月。
卓钺深吸了口气,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阴霾又渐渐笼罩了上来。
虽早料到可能会有余量不足的情况,但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记得前世此时也有吃不饱肚子的危机,军中也是人心惶惶,可那时已经入夏,又等了两个月时间一批救急粮便运送到了边疆,没造成太大的损失。
可现在才不过三月初,余粮耗尽的日期比前世早了好几个月。若救急粮不能早早到来的话,军中可能真的会闹起饥荒。
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符旺问道。
卓钺满心忧虑,沉吟着道:“本来咱们在这里打仗,吃的应该是各卫所囤的军粮,可现在卫所制度混乱、好多军田被私占,卫所内的粮仓根本就是空的,指望不上。所以只能从远处运量,距离应州最近的官粮粮仓在京城附近,那是保证京中百姓贵人们的应急粮,不知能不能批给咱们——”
符旺听得不住皱眉头,骂道:“谁让你想这么多了!大军怎么吃饭是主将们的事儿,我让你想的是咱们怎么吃饭!”
卓钺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咱们?”
“你还真是菩萨心肠啊我的卓大哥。”符旺挖苦地冲他拜了拜,“都这会儿了,还惦记着人家?你就琢磨怎么喂饱自己帐子里面的人就得了!哦对了再加我一个。”
卓钺还是没弄明白:“咱们不都是吃军粮么,大家吃不饱咱们肯定也跟着吃不饱。”
符旺彻底无语了:“得亏你是生在军户,不然要是在普通人家或者商贾门第,以你这脑袋瓜子迟早得饿死……我是让你想想,有没有能私自弄点儿吃食来的门道!”
……私自弄吃食?
卓钺蒙了:“你是让我进山打猎?还是干啥?”
符旺点了点他:“你终于跟上趟了,但还是不够敢想。人要敢想敢做梦才有钱途!进山打猎一次才能储备多少口粮?猎一只兔子,够几个壮汉吃?”
卓钺看着他:“我看你才真的是在做梦。”
“不不,你听我说。”符旺说到兴奋处,开始来回一边踱步子一边道,“应州陷于一片战火,应该是指望不上了。但与应州接壤的郸州,却因海运发达而颇为富饶。若我们能潜入郸州购买一批粮食,屯在附近的隐秘所在以防不时之需,那定能挨过这次饥荒!”
“你给我打住。”卓钺抬手,“首先此去郸州虽然不远,但也不近,一往一返少说也要半个月左右。你可知道私自出营的后果是什么?若去郸州买粮食的法子真的可行,不如上报给主将们,让他们为两万大军统一购粮。”
“愚蠢!”符旺大骂,“你不会以为朝廷向商贾购粮是递个条子、批个银子这么简单的事情吧!”
卓钺无语地看着符旺——他的确是这么以为的。
“开中法知道不知道?前朝就有过这种事情。朝廷招募商人运送粮食到北方边镇,再给予食盐的专卖凭证‘盐引’,商人再凭‘盐引’在产盐区领取食盐,然后到指定地方转售。”符旺道,“但朝廷里的大官多黑,一见盐引有利可图,便大规模上奏折讨要盐引,再转卖给盐商,从中牟利。因此,开中法在前朝便被废止,由朝廷出面向商贾买粮必须得谨慎又谨慎!可能咱们都饿死了,户部的条子都还没批下来呢。”
卓钺听得哑然,这些事他的确不知。
“但咱们若人少,偷偷潜入郸州买一批粮就撤,就没这么难了。至于你说的出营困难……马上要进入休战期,既然没有战事,你一个堂堂把总让手下士兵帮着打两天掩护有什么糊弄不过去的?”
卓钺被他堵得半晌说不出话话来,无力道:“好好,就算你说得这些都对,可是钱呢?买粮食的钱从哪儿来?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富家少爷吧,以你现在的身价儿可连个包子都吃不起。”
符旺白了他一眼:“问问题就问问题,怎么动不动就挖苦人呢?钱的问题,少爷我早就想好了。”
“……说来听听。”
“丹吉城里的郑富户还记得吗?”符旺兴奋道,“当时大军开拔前我就听说,他有一批货压在丹吉城里,因战乱没法送出去,本地外地的镖师又都歇业了。而且丹吉城内,有不少这样的商户。你带上五六个人,押着这批货物送到郸州,再让他们以米面肉菜作为酬劳,简直是一举两得啊!”
卓钺:“……”
符旺兴高采烈地说完,昂首挺胸等着卓钺给他鼓掌喝彩,可半晌却不见卓钺啃声。再一看,卓钺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正踌躇着似不知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