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咬牙道。
张老黑气得狠狠捶了下墙:“阿丹珠说你很懊悔,但你又实在拿张宏没有办法。你还告诉她让她别放弃,你会帮她找到草原巫医。而且我问过军械所的人,就在阿丹珠生产完的那段日子里,你隔三差五地告假,说是出城有事。平白无故的,你出城做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去找巫医么!是不是为了让巫医给阿丹珠治病,所以你才答应帮他们偷城内的火铳!”
张老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似乎恨不得撕开符旺的皮肉看看他的心:“你能不能别再扯谎了!你根本就不是那种无情的人,又在装什么冷血!你明明在乎阿丹珠、在乎孩子,也在乎每个兄弟!这些心意你都不说,让大家误会你,如果最后你因为火铳的事情被抓起来了,是要让我负疚一辈子吗?!”
符旺被他紧紧摁在墙上,根本动弹不得。男人的拳头硬得很,抵在他的喉结处,似乎稍稍一用力就能将他的喉管捣碎。
他的心也狂跳起来,久违的疯狂情绪上涌,他忽然一把推开了张老黑。怒极反笑,他咯咯乐了起来:“所以——所以这就是你得出的结论?”
他似乎越发觉得好笑,前仰后合的哈哈笑道:“你疯了似的跑来找我,不是想要斥责我借着巫医的事情通敌,而是想要感谢我?你要感谢我什么?谢我虽然救活了你的媳妇孩子,却把你牵扯进叛国的案子中吗?”
张老黑的脸扭曲了一下。
符旺笑得停不起下来,还鼓起了掌:“你啊,真不愧是卓钺的兄弟。我佩服——佩服!”
他笑着笑着,笑声渐低,慢慢停了下来。
“姓张的,别给你自己长脸了。”他哑着嗓子,冷笑道。
“你觉得咱俩是有几斤几两的情分,我会为你做这些事情?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我自己!”他毫不客气地斥道,“我要得到我在战争中失去的财富,我要衣锦还乡,我要体体面面的回到南方去,而不是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边疆受窝囊气!”
他捏紧了拳头,努力克制住浑身的颤抖,紧盯着面色冷白的张老黑。
两人在寂冷萧索的北风中,相视而望。
符旺深吸了口冷气,这冷气像刀子一样刺到了他的肺里:“所以,别在说什么让人肉麻恶心的话。就算我真的为草原人做了什么,也只是因为他们出得起我要的价。”
……
第三泡的茶袅袅升起了轻烟。
郦长行的眼睛还在紧盯着他。
“就算我没和你说实话,你又能拿我怎样?”符旺笑了笑,“三王子,您现在位高权重了,你是想把我揭发还是想扭送我去牢房,我都没半点怨言。可是我不想说的话,你也不能逼我吧?”
郦长行一挑眉:“你招得这么果断,不就是笃定了我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就算把你扭送到官府也定不了你的罪吗?”
“而且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一开始联系上草原人的时候你单纯就是为了去找巫医的吧?张宏因为你俩的私人恩怨抢了阿丹珠的产婆,你心里很内疚吧?我不知道你最终同意帮草原人,纯粹是因为他们给了你一大笔钱财并且能报复张宏,还是因为你想让巫医给张老黑治病。但我猜,是后者。”
符旺脸色难看,没有说话。郦长行叹息着连连摇头:“符旺哥,你还是太要脸了。”
“不说出来,是不想连累张老黑?不想让他感激歉疚?”郦长行勾唇笑道,“利用好他对你的负疚,以后他什么不愿意为你做呢?”
符旺冷笑:“也是。你不就是利用卓钺对你的歉疚把他骗到了草原,又把他骗到手的吗?”
郦长行“噗呲”笑了出来:“被我说透想法,恼羞成怒了吗?”
他端起两杯茶走到符旺面前,轻声道:“我才懒得管你做这一切是出于好心还是私心。只怪你倒霉,与你合伙偷窃火铳的那帮草原人,是我在草原上的敌人。如果他们得到了火铳,便会来和我抢达日阿赤的王位,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你算账?”
符旺的瞳孔骤然缩紧,却听郦长行又笑道:“这也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你辜负了卓钺。”
符旺怒道:“我辜负他什么——”
郦长行上前一步,将茶杯缓缓放在了他的手中,轻声道:“我说你辜负了,你就辜负了。”
符旺浑身僵硬。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如幽森吃人的深潭,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他。符旺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错了一句话,便会有自己无法承担的后果。
聪明人向来识时务。符旺喉头滚动了下,哑声道:“你要我如何?”
郦长行勾唇一下:“喝完最后这杯茶,你整理一下思绪,然后去找卓哥把前前后后所有的起因经过都告诉他。但是记住,这不是我逼你的,是你良心发现、不想辜负他对你的信任,所以才决定向他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