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陆乘风请了乐丹和郭靖、黄蓉三人在书房中闲坐谈论,陆冠英匆匆进来,神色有异,他身后随着一名庄丁,手托木盘,盘中隆起有物,上用青布罩住。
陆冠英看着陆乘风说道:“爹,刚才有人送了这个东西来。”揭开青布,赫然是一个白骨骷髅头,头骨上五个指孔,正是梅超风的标记。
陆乘风却是面色大变,颤声问道:“这……这是谁拿来的?”说着撑起身来。
陆冠英早知这骷髅头来得古怪,但他艺高人胆大,又是太湖群豪之主,也不把这般小事放在心上,忽见父亲如此惊惶,竟是吓得面色苍白,倒是大出意料之外,忙道:“刚才有人放在盒子里送来的,庄丁只道是寻常礼物,开发了赏钱,也没细问,拿到帐房打开盒子,却是这个东西,去找那送礼的人,已走得不见了。爹,你说这中间有甚么蹊跷?”
陆乘风不答话,只是伸手到骷髅顶上五个洞中一试,五根手指刚好插入,陆冠英惊讶的说道:“难道这五个洞儿是用手指戳的?指力这么厉害?”
陆乘风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道:“你叫人收拾细软,赶快护送你妈到无锡城里北庄暂住,传令各寨寨主,约束人众,三天之内不许离开本寨半步,不论见归云庄有何动静,或是火起,或是被围,都不得来救。”
陆冠英大是惊讶,看着陆乘风问道:“爹,干甚么呀?”
陆乘风惨然一笑,向乐丹和郭靖还有黄蓉说道:“在下与诸位萍水相逢,极是投缘,本盼多聚几日,只是在下早年结下了两个极厉害的冤家,眼下便要来寻仇。非是在下不肯多留诸位,实是归云庄大……大祸临头,要是在下侥幸逃得性命,将来尚有重见之日,不过……不过那也是渺茫得很了。”说着苦笑摇头,转头向书僮道:“取四十两黄金来。”书僮出房去取。
陆冠英不敢多问,照着父亲的嘱咐自去安排。
过不多时,书僮取来黄金,陆乘风双手奉给郭靖,说道:“这位姑娘才貌双全,与郭兄真是天生佳偶,在下这一点点菲仪,聊为他日两位成婚的贺礼,请予笑纳。”
黄蓉脸上飞红,心道:“这人眼光好厉害,原来早已看出了我是女子,怎么他知道我和靖哥哥还没成亲?”郭靖不善客套,只得谢了收下。
陆乘风拿起桌旁一个瓷瓶,倒出数十颗朱红药丸,用绵纸包了,说道:“在下别无他长,昔日曾由恩师授得一些医药道理,这几颗药丸配制倒化了一点功夫,服后延年益寿,咱们相识一番,算是在下一点微末的敬意。”
药丸倒出来时一股清香沁人心脾,黄蓉闻到气息,就知是“九花玉露丸”,她曾相帮父亲搜集九种花瓣上清展的露水,知道调配这药丸要凑天时季节,极费功夫,至于所用药材多属珍异,更不用说,这数十颗药丸的人情可就大了,便道:“九花玉露丸调制不易,我们每人拜受两颗,已是极感盛情。”
陆乘风微微一惊,问道:“姑娘怎识得这药丸的名字?”
黄蓉笑着说道:“小妹幼时身子单弱,曾由一位高僧赐过三颗,服了很是见效,因是得知。”
陆乘风惨然一笑,道:“不必推却,反正我留着也是白饶。”
黄蓉知他已存了必死之心,也不再说,当即收下。
陆乘风看着黄蓉说道:“这里已备下船只,请诸位即速过湖,路上不论遇上甚么怪异动静,千万不可理会,要紧要紧!”语气极为郑重。
郭靖待要声言留下相助,却见黄蓉连使眼色,只得点头答应。
黄蓉看着陆乘风说道:“小妹冒昧,有一事请教。”
陆乘风说道:“姑娘请说。”
黄蓉说道:“庄主既知有厉害对头要来寻仇,明知不敌,何不避他一避?常言道:君子不吃眼前亏。”
陆乘风叹了口气说道:“这两人害得我好苦!我半身不遂,就是拜受这两人之赐。二十年来,只因我行走不便,未能去寻他们算帐,今日他们自行赶上门来,不管怎样,定当决死一拚,再说,他们得罪了我师父,我自己的怨仇还在其次,师门大仇,决计不能罢休,我也没盼望能胜得他两人,只求拚个同归于尽,也算是报答师父待我的恩义。”
黄蓉寻思:“他怎么说是两人?嗯,是了,他只道铜尸陈玄风尚在人间。但不知他怎样与这两人结的仇?这是他的倒霉事,也不便细问,另一件事却好生奇怪。”当下问道:“陆庄主,你瞧出我是个女扮男装,那也不奇,但你怎能知道我和他还没成亲?我不是跟他住在一间屋子里么?”
陆乘风给她这么一问,登时窘住,心道:“你还是黄花闺女,难道我瞧不出来,只是这话倒难以说得明白,你这位姑娘诗词书画,件件皆通,怎么在这上头这样胡涂?”正自思量如何回答,陆冠英走进房来,低声道:“传过令啦。不过张、顾、王、谭四位寨主说甚么也不肯去,说道就是砍了他们的脑袋,也要在归云庄留守。”
乐丹咳嗽了一声,看着黄蓉说道:“蓉儿,这事你可以问你义母去,他们会告诉你的。”
黄蓉很是疑惑,为什么要问义母,不过看了看陆乘风的表情和乐丹的说法,应该是什么难言之隐,黄蓉聪慧无比,略微一想便想透了其中的关键,定然是和女儿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