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条路?”
“没错,就是半介入式的脑机设备。介于入侵式和非入侵式之间的一条路,所以叫做第三条路。”
王大力仿佛重新回到了课堂,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赶紧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陈博,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快给我仔细讲讲。”
陈以清扶了扶眼镜,微微一笑道:“好吧,我尽量解释得通俗易懂。其实你并不需要懂得太多神经科学方面的知识,只需要有一定的了解就行。”
“半介入式说起来挺复杂,其实很简单,就是通过介入手术,将微电极放入大脑运动神经皮层的血管中,就像心脏支架一样,从一根细丝膨胀为网状支架,撑开后固定在血管壁上。”
“脑血管的介入手术已经非常成熟,技术上并没有任何难度,而且我们可以从脊髓部位开展手术,可以说基本上是无创的,长期植入也不会损害人的大脑。”
“神经支架放在合适的血管中,能够提取运动相关的大脑神经信号,并传输到外部,经过定制的神经芯片放大和转译后,加工为外部电机信号,从而满足截瘫患者的脑控需求。”
“大体的原理就是这么回事。”
王大力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懂了。”
“所以你们神经科学家负责生物这部分的神经电信号,我就负责电机信号和机械部分,是吧。”
“说得对极了。”陈以清投以赞许的眼神,继续往下说道。
“总之,整个脑控系统分为三个部分。”
“最重要的部分在于将微电极植入脑部,然后提取与运动有关的电信号,这部分的工作将由我来完成。”
“然后是将神经元电信号进行加工,转换为外部驱动电机信号,这需要建立dú • lì的计算模型,然后在动物和人体实验中不断根据反馈进行优化,这些工作主要是我的助理张莉在负责,当然算法模型也需要阿龙的帮助。”
“最终,所有这些工作都要落到现实中的设备上来,也就是脑机接口和其控制的外骨骼装置。”
“这些工作就要依靠你来完成了,当然一开始我们会尽量做得比较简单,所谓外骨骼装置可能只是一个机械把手或旋钮之类的东西,等到有一定成果了,才会往真正的外骨骼方向发展。”
“不管怎么说,一个定制的神经芯片是必须的,它不但能加工神经电信号,还必须结合低功耗,多通道的无线技术,将几千个神经元产生的联合信息,传递到大小相当于一部手机的可穿戴加工单元中。”
“这个加工单元将负责运行多个dú • lì的计算模型,对大脑电信号进行优化,同时还将控制所有的训练程序,并向外发送动态数字电机信号,从而控制分布在机械外骨骼各个关节处的促动器。”
“利用这套最新的脑机接口设备,大脑的运动指令将与分布在外骨骼各处的电动机械回路发生互动,以模拟脊髓反射弧,进行反馈和训练。”
“这将形成大脑信号与机械反射之间连续的相互作用,达成一种大脑-机器控制所共享的模式。”
“经过数周的互动后,患者的大脑通过这种可塑性的调整,会完全将外骨骼同化为自己身体意象的扩展。”
陈以清说到这里,平淡无波的语气终于变得激动起来。
“最终的结果,也许患者能够开始行走,调整步速,并根据地形的改变做出姿势和步态的调整。到时候,患者将能够利用由脑机接口控制的外骨骼自由地到处活动。”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结果,也是我们的长期目标,目前我们还无法达到。”
“但能够在一年内,让患者使用脑机接口设备,在手机和电脑上打字,玩游戏,这样的初步目标,还是可以达成的。”
“至于中期目标,大概是在两到三年内,让瘫痪的患者通过脑控设备,达到基础的生活自理能力。”
“哪怕仅仅是用意念控制着机械手,为自己端来一杯热茶,也算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这就是我对项目的整个设想了。”说到这里,陈以清终于停了下来,笑着询问道。
“对于脑机接口和外骨骼的技术原理方面,你有什么看法?怎么样?应该不是很难懂吧。”
王大力坐在一旁,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了,他赶紧摇摇头,随即又马上点点头。
“你说得很清楚,我都听懂了,基础原理确实不难。”
这段全程高能,信息量极大,他一时听得目眩神驰,脑子里已经开始疯狂运转起来,想象着什么样的机械装置会更加适合了。
陈以清满意地笑了:“那就好,这样算下来,我们的核心团队只需要五个人就够了。”
“一位一流的神经外科医生,一位出色的算法专家,一位顶尖的工程师,再加上我和助理,五个人组成一个团队,齐心协力,才能完成这个项目。”
说到这里,他突然面露为难之色。
“算法专家和工程师已经有了,一流的神经外科医生却不好找,但却又非常关键,毕竟大脑的血管可比心脏血管精细太多,如果技术不够精湛,很可能无法将微电极放到准确的位置。”
“或者说,即便将微电极放到了该放的位置,操作不够好的话,也有可能对大脑产生一定的损害。”
陈以清沉吟道:“反正这个人选一定要慎重,估计得从合作的三甲医院找一位有口皆碑的神外医生。但我也有点担心,即便我们满意,也不能保证对方就一定有兴趣参加这个项目。”
王大力略一思索,便道:“咱们老板娘不就是神经外科医生吗?你找卫总问问呗,让她推荐一下,人家都是同行,肯定知道全国哪家医院的神外医生最牛逼。”
陈以清瞬间大喜:“没错,我脑子糊涂了,居然没想到这一点,幸亏你提醒了我。”
王大力咧嘴一笑:“那可不,毕竟是咱的项目,可得上心啊。”
他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立即投入进去,开始为项目着想起来。
两人又交流了片刻,把一些工作思路都商量好,甚至还敲定了第一次项目会议的时间。
等到陈以清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王大力突然随口问道:“陈博,这项目现在有志愿者吗?”
陈以清露出一丝苦笑,回答道:“过去这几年,我们主要以动物实验为主,然后一些对人类大脑的试验,主要都在我和小助理身上轮流来做。”
“毕竟,你懂得,如果神经科学家的研究,自己都不敢上,那别人更加不敢来了。”
“除此之外,因为关系到大脑的试验,参与者不多,所以我们通过CRO重金招募了几个渐冻症患者,可是几年下来,一直都成效不大,他们也逐渐失去了耐心,基本都离开了项目组。”
“总的来说,我们的新项目,志愿者应该是不够的,可能要重新招募一批人。”
王大力一听,顿时了然,这肯定是患者不堪长期的小白鼠生涯,做了几次试验就跑路了。
大脑实验本来就吃力不讨好,健康人根本不愿来,来的都是各种绝症患者,主要目的是为了寻求一线生机。
这些患者本来神经功能就有缺陷,一些需要健康人参与的试验,就只能研究者自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