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晚上没睡好,偏偏又做了那般羞人又不知所谓的梦境,林枕棠索性不再贪睡,早早起了床,听烟雀给自己说什么是月事带,又该怎么用。
她穿了黛蓝色的衣裙,头上插着一把银篦。今日她不想出门,打扮比起以往就更加简单了,也没再束着那好几层的裹胸布。
青鹊刚刚为林枕棠描了个淡妆,烟雀就走了进来,她语气里带着欣喜,“小姐,赵府表少爷来了。”
“芸表哥怎么来了?”林枕棠心情好了些,她站起身来,吩咐烟雀倒茶。
赵芸脸上带着笑,只是那笑有几分勉强,“棠儿。”
“表哥你坐。”
赵芸坐了下来,“棠儿的事情,刚刚我已经听舅父说过了……”
林枕棠顿了顿,然后才开口,“什么事?”
难道贺表哥安排的那件事,已经被别人知道了吗?
“棠儿……”赵芸的笑容消退下去,他的面容带着疲惫与无奈,“舅父说你不太愿意,可是棠儿自己知道,这种事情由不得你。”
“我知道。”林枕棠低低道:“芸表哥,你不知道贺表哥他有多吓人……他昨日居然、居然当街——”说到这里,林枕棠说不下去了。
但不用林枕棠说完,赵芸昨日就听说了这件事,他叹了口气,“那是廷尉监的嫡长子。”
廷尉监专门是提审犯人的,权力不小,贺表哥昨日又正好犯了案……
想起贺表哥,林枕棠脸上微红,但那不过是一个梦境罢了,她稳了稳心神,追问道:“那他父亲怎么说?皇上又是什么意思……”
“他敢说什么呢?贺乾渊说他儿子是猃浑残部的奸细,他若是说什么,那一家子的命还要不要了?”
赵芸说着摇摇头,声音里带着无奈,“棠儿,皇上即位之初就信任贺乾渊,毫不避讳地把兵权给了他,甚至后来还给了贺乾渊自己招兵买马的权力,而贺乾渊的部下这么多年跟着他平定猃浑……他们已经是大齐最强的一股力量了……”
说到这里,赵芸叹了口气,“所以……就算现在皇上终于惧怕了贺乾渊,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大齐一多半的兵权都在一个人手里,功高盖主,又岂会没有反心?!
赵芸相信,若不是贺乾渊顾虑世人说三道四,怕这皇位坐得名不正言不顺,恐怕贺乾渊已经杀了陆玟。
林枕棠静静地听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父亲已经给我说过了,我知道芸表哥的意思,我会听话的。”林枕棠努力笑了一下,“芸表哥也不必担心我。”
“今日我来其实是为了告诉你……我、我下个月要去淄渊了。”赵芸突然来这么一句。
淄渊是阳关旁的一个小镇,那里可谓是苦寒之地,荒凉又贫瘠,赵芸是姑父的嫡长子,怎么突然想到去边城……
“芸表哥,你去那里做什么?”林枕棠不由得惊异地抬高了声音。
赵芸覆下眼睫,“棠儿,你该知道,贺乾渊母子幼时被父亲抛弃,后来他……”说到这里,他似乎说不下去,于是叹了口气,“他来了以后,一切都会变,如今,我们家被贬去淄渊了,至于原因……你以后会知道。”
怎么会这样?!
姑父是治粟内史,这官品不小,怎么能说贬就贬了……
“我今日来,是为和你告别。”赵芸说着站起身来,又努力扬一个微笑,“棠儿,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看你。”
林枕棠只觉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红了眼眶和鼻子,仰着头看赵芸,“芸表哥……怎么突然就这样?姑姑还有咳疾,哪能去那样偏远荒凉的地方?不、不行……”
赵芸看着林枕棠这样,也忍不住偷偷浸上泪光,他微微摇头,伸出手去抚摸林枕棠的额顶,“棠儿,皇命已经不可更改……你千万得听贺乾渊的话,千万不要忤逆他。”说着说着,他微微转过眼眸,“棠儿不要怕……我、我会救你的。”
连日来遭受的来自贺乾渊的惊惧,终于在这一刻迸发出来,林枕棠像小时候那样扑进赵芸的怀中,泣不成声,“芸表哥,别走,我不让你走呜呜……你不要走……”
赵芸面上一片灰暗,他又叹了口气,想拍怀中女子的后背,却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谁也没想到这一幕会落在进来的男子眼中。他面无表情,双眼寒冷的仿佛寒冬的冰窟,令人惊骇。
林枕棠看到是他,顿时愣住了,眼前又浮现出昨晚那场荒唐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