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渡的出差结束以前,原溪上交了自己的作品。
画的尺寸不大,原溪按照课堂上老师所教学的要求,一点点将画封装起来,亲自带去了导师的办公室。
导师见到他也是吃了一惊,拉着他的手说:“孩子你太辛苦了,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原溪点头,但没有听进去多少。
他走的时候甚至带走一口袋橙子,导师说是他师娘出去玩的时候和小姐妹一起摘的,纯天然,让他回去吃掉之后给他拍一张照片,他好给老婆交差。
其实不是为了交差,原溪懂的。
提着橙子从教学楼出来,原溪打算先去做理发。他知道自己状态很差,也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主要原因是唐渡应该快回来了,原溪不仅打算好好理理头发,还决定晚上要多吃一些。
到了理发店,原溪在理发师的众多推荐中选了一个简单的造型,坐在椅子上第一次看到自己能吓坏别人的样子。
下巴瘦得很尖,头发长到可以遮住眼睛,乱七八糟地飞着,脸上惨白。颈子连着肩膀都瘦了,锁骨在t恤领口凸起得很明显,食指上的戒指都不觉得紧了。
理发师站到原溪面前,开始修剪他的头发,还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年轻人要好好保护身体啊。”
理发用了接近一个小时,修去长了很多的头发再简单做了一个蓬松的造型,原溪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刚出了理发店,寝室群里池洲艾特了原溪,说下午的时候学校里有人看到他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原溪答应了,他想得很简单,和大家一起聚餐,吃点好的,他需要立刻胖起来。
而池洲让原溪来吃饭的理由没有那么单纯。
这天是周五,下午三点一刻,三个人都在寝室里玩游戏,池洲收到一个师妹的消息,说有部门里的东西要拿给他,池洲便下了楼。
师妹的确是来给他递一份文件的,但在文件交手之后又叫住了池洲:“原溪,是这个名字吧?”
池洲回头,问:“我室友,怎么了?”
“下午我在老师办公室看到他了,他……看起来状态太差了。”
池洲听罢怔了一下,对师妹道了谢。
回寝室之后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另外两人,只有余泽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池洲推了推他的肩膀,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余泽明摇头,说:“我不太确定。”
欧远便提议他们今晚叫原溪出来吃顿饭,从五一之后大家就没有再见过原溪,理由也还算充分,因此便有了池洲的那条消息。
他们选了一家中餐厅,还叫上了宋婉婉,有女生在,能观察得仔细一些。
原溪是最后到的,他戴着一顶鸭舌帽走进来,白色帽檐下脸和下巴都小了一圈。不过因为理发了的缘故,原溪看起来没有下午那个师妹说得如此夸张,但能看出来的确是不太好。
他手上多出来的戒指十分明显,大家都注意到了,但没有提。
欧远先装作没事地随口问:“原溪你最近干嘛去了?五一之后都没有联系过我们了。”
原溪打字说:画画。
欧远和宋婉婉对视一眼,宋婉婉便问:“是那个国外美术馆的画展吗?”
原溪点头。
这下桌上几个人好歹松了口气。
宋婉婉口中的这个画展含金量极高,他们非常喜欢收一些学生的作品,能参加他们的展览是对年轻画家实力的最好认可。
但谁也都知道,一副好的画可不仅仅是好在技巧上,更重要的是画的感情。
“既然完成了,后面就好好休息,”池洲说完,将菜单递给了原溪,“你来点菜吧。”
原溪接过来,看到池洲推了一把欧远,说:“他今天饿得要命,多上点。”
结束晚餐之后他们说想去看场电影,问原溪要不要一起,原溪答应了。
从餐厅到电影院的路并不长,一行人是走过去的。
晚上原溪吃得很撑,因为所有人都在给他夹菜,而原溪也没有辜负大家的好意,一一都吃掉了。
余泽明和原溪走在最后,听前面三个人打打闹闹地聊天。原溪只挂了半只耳朵,因为觉得余泽明好像有话要和他说。
过马路的时候原溪鞋带散开了,余泽明留下来等他,前面的人没注意到先走了,留下他们被红灯拦住。
原溪重新站起来,看了余泽明一眼,余泽明便说:“你最近过得很不好吗?唐渡是不是没来及照顾你?”
原溪觉得他这话很奇怪,皱着眉又看了他一眼。
“我都知道,唐渡带你去了埃尔森的画展吧?新闻在那个圈子里满天飞,”余泽明像是感叹地小声说了一句,“唐渡竟然还有心思,不愧是战场里杀出来的。”
绿灯重新亮了起来,余泽明正要往前走,被原溪拉住了袖子,他回头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原溪摇头,示意余泽明快说。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因为白家的事情,他们的公司牵连太多人的利益,这些人联合起来对付华舟新做的海外项目,华舟接触海外项目很少,真的不熟练,现在出了些问题。”
现在余泽明很确定原溪是真的不知道了,他看起来实在非常茫然。
“这是唐渡亲自飞去旧金山的原因啊,他们在国内现在也在做一个很重要的项目,现在都交给裴宴了。”
整场电影原溪都很恍惚,连这是个什么类型的电影都没看出来。
余泽明一番话才让原溪想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和唐渡有过视频了,连短信都很稀少。
电影中途原溪打开手机,给唐渡发了一条消息: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后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电影结束,灯光打开,原溪没有等到唐渡的回复。
“你可以自己回去吗?”池洲问。
他们站在电影院外,最近因为天气热了起来,晚上凉了一些,有点风,温度反而更舒服。
原溪点头,和四人别过,独自往相反的方向走。
他应该要打车回去,或者给陈叔发消息让他来接,因为还有很远的路程要走,而时间已晚,地铁和公交都已下班。
但原溪只想走一走。
一个多小时之后,原溪回到了别墅,洗漱完毕,夜已深了。
原溪开着床头的小灯,一直睁着眼睛。
从回国之后,原溪就被睡眠这件事抛弃了。
画的样子会常常清晰地出现在原溪脑海里,让他整夜整夜睡不着,很想唐渡,一醒来又觉得不太清醒,一动就想握笔。
他开始熬到深夜,悄悄跑进唐渡的房间,躺在他的床上,用平时唐渡拥抱他时蜷缩的姿势,将头埋进唐渡的枕头中,耸着鼻尖仔细地嗅,因为害怕被艾琳发现而不敢弄乱房间里的被子。
这样持续了很多天,原溪一直小心翼翼。
这天晚上他做了同样的事。初夏被子薄,原溪将自己的被子裹成一团抱在胸前,脚步很轻地走到唐渡房间,像往常那样躺好。
再过一会儿,原溪也许就能睡着。
但是今晚有一些不一样,原溪困得很快,意识模糊的时候感觉门被打开了,但他没有紧张,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原溪不太能分清楚现实和想象。
在走廊上时整栋房子都是黑的,艾琳不会察觉。唐渡直到原溪躺下都没有回复他的信息,想必仍然很忙。
不会有人发现的。
原溪觉得身子沉了沉。
脚步声越来越大,两三秒之后眼前亮了一些,原溪这才警觉地睁开眼,从床上翻身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