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的时候气温没有原溪想象中那么可怕,他在被窝里动了动,感觉到十分温暖的气息,伸着懒腰的手往后碰到了温热的躯体。
昨晚的记忆回笼,原溪还没收回手,身后的人便已醒了。
“再睡一会儿。”唐渡的声音带着发烧以后和晨起叠加的沙哑。
原溪推了推他的手,唐渡反而搂得更紧了。
“通知说暖气十点之后会来,来了再起床。”
原溪听他说完,有一瞬间认为根本就没有停止供应暖气的说法,一切都是唐渡编织的谎言,但他没有证据。
昨晚原溪靠上来之后睡得很快,留下唐渡一个人心里烧似的。
等到原溪基本上没了动静,唐渡才回过身去把人抱进怀里。
他身上温度很高,而原溪总是冰冰的。
这是原溪离开之后唐渡第一次抱他,隔着很薄的衣料,唐渡不惊扰地摸了摸他的后背和腰。尽管还是很瘦,但已经比原溪走的时候好了不少。
唐渡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感到开心一些,因为原溪在逐渐好起来。
有了可以借住的朋友,有了关系好的小圈子,有了追求的人,有了起色很好的事业,没有了一个只想困着他绑着他的无关男人。
原溪原本就拥有过得很好的能力,甚至很有可能因为唐渡,导致他更好的生活来得慢了许多。
唐渡虽然心里想着很抱歉,但却将原溪抱得更紧。
原溪想起来做早餐,但唐渡不动,他也动不了,唐渡闭着眼,他也没有办法说点什么让他放手,只好无奈地推着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唐渡在很长的时间里没有动静,原溪推拒的速度因为毫无回应而越来越慢,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再次睡着了。
又一次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他自己,原溪探手摸了摸身边的床单,温度已经冷下来,便猜测唐渡已经起床很久了。
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接近中午,原溪慌了一下,很快地起床整理好自己,在卫生间里给唐渡发了一条短信,想找他多要一件衣服穿。
原溪打开门正好遇到唐渡走进来,唐渡走去衣柜旁给他拿衣服,原溪便在一旁等着,看他从一柜子衣服中挑出一件黑色的毛衣。
“没有适合你的大小,”唐渡把衣服放到床边,“穿好就出来。”
原溪换了衣服,毛衣领子很大,能露出他的整条锁骨,下摆也长,足够遮住一部分大腿,外套更加夸张,最下摆的位置能掉到原溪脚踝上。
如果不是今天穿了唐渡的衣服,原溪大概率无法发现原来他们之间体型差距有这么大。
套着比他大了很多的衣服,原溪不太适应地走出房间。唐渡没有在楼梯上就能看全的客厅里,一边的厨房中反而发出了些许声音,原溪闻到一股漂浮在空气中的食物的味道,再仔细嗅一下,似乎是已经糊掉了。
原溪生出一个令他不敢相信的想法:唐渡很有可能正在做饭。
味道实在让人不安,原溪害怕出事,匆匆忙忙跑下楼进了厨房,唐渡系着围裙站在锅前,表情肃穆地垂眼看着。
小锅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唐渡看过来时原溪已经上前伸出手关掉了火。
“怎么了吗?”唐渡略显茫然地问。
原溪想叹气,用口型说:“糊了。”
唐渡看懂了,“哦”了一声,把锅从灶台上拿起来打算倒掉里面的东西,原溪抬手拦了一下,指了指厨房的推拉门,示意唐渡最好快点出去。
大概唐渡自己也很清楚,他完全没有做饭的能力,因此很快就同意了。
原溪重新煮了一锅粥,熬粥让他原本有充足的时间做些别的,但原溪只是站着发呆。
他在想唐渡是怎么变了这么多,想唐渡的一年半是怎么度过的。
他是不是每天仍然很忙,因为开拓了国际市场所以赚的更多地位更高了,他身边有没有过新的人,那些人和现在的原溪相比怎么样?唐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对原溪表现出恋恋不忘的样子,让原溪很容易地误解成,说了不要他的人,现在反悔了。
他们吃了一顿非常简单的午饭。唐渡身体底子好,一天过去除了哑着的嗓子还没恢复,其他的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
原溪再次查看了路况,经过一夜的抢修,市区内所有道路基本都能通行了,只不过风雪还是很大。
唐渡坐在原溪身边,一偏头便轻易地看到了原溪手机上的内容,不经意地说:“从我家到你同学那边需要接近一个小时,现在没有公共交通,只能自己开车,这种天气很难找到司机。”
唐渡停顿了一下,和看过来的原溪对视:“还是说,你会开车?”
原溪皱了一下眉头,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唐渡,在手机上打好了字给他看。
唐渡读完之后被噎到了,因为原溪写的是:我说过要走了吗?
原溪在唐渡家里一共住了四天,听上去也算比较长的时间,但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关系更像刚刚开始合租的室友,产生交集的部分仅仅在于必要的生存。
第五天,风雪停了,天气晴朗了许多。
原溪换回自己来的那天穿的衣服,把用过的睡衣和毛衣全都放进了洗衣机。
他本来就没带什么东西,所以要走会比较干脆。
原溪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好和站在楼梯上的唐渡对视了一眼。
唐渡见到他穿戴整齐的样子,脸色立刻就变了,问他:“是要走?”
原溪点了点头。
楼梯不宽,只能容许一人走过,唐渡站在正中间,他不动原溪就不能动。
“我同意了吗?”唐渡问。
原溪不想理会他的无理取闹,想着走到面前就一定能有解决的办法。
他站得比唐渡高了几级台阶,但唐渡平着眉眼看过来的时候,却让原溪觉得自己很低。
“打算怎么走?”唐渡一边问一边往上走,一直到站在原溪的下一级台阶上,微微低下头来看着他。
“机场的冰淇淋味道好吗?”
原溪推了一下唐渡的手臂想走,但唐渡没有动,“我记得那天天气不太好,不知道为什么飞机就能起飞了。”
原溪头垂得很低,双手捏着衣服的下摆,他一旦紧张,或者不知所措,就会做出现在这个动作。
“我很不希望它能飞起来,但是是不是因为你太希望了,所以最后就真的走了。”
唐渡将原溪攥起的小拳头握在自己掌心。
原溪听到他说这些话,一时间有种记忆错乱的感觉。
好像那天的一切并不是原溪所知道的样子,唐渡说的很多话是他自己想象中的,而现实之中并没有存在过。
那种干脆而直接的抛弃没有发生过,唐渡只是拿了钱让原溪去买冰淇淋,带他上车,守着他吃完,两人再一起回去。
原溪不会离开他那么熟悉的校园和同学,他将在那里读完大学,画一些画或者替别人做设计赚钱,每天和唐渡一起吃饭,晚上躺在一张床上,经常做.爱,去期待会不会有一天,唐渡会说爱他。
日子很平凡,每一天都很相似,但原溪很喜欢。
“原溪,”唐渡叫了他一声,好像是发现他太低落了,“要不要一直留在这里?”
窗外响了一声喇叭,原溪摇了摇头。
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如果有可能的话,原溪希望他和唐渡的一切,都重新开始。
楼梯一侧是落地窗,唐渡侧头往外看,楼下停了一辆银灰色的小汽车。
“来接你的?”唐渡语气不善地问,车里走下来一个年轻人,拿出电话放到耳边。
原溪的手机跟着就响了起来,他要拿起来接,唐渡握着他的腰将人按在玻璃上,自己站在了他原本的位置。
手机聒噪地响着,唐渡贴过来咬着原溪的唇,原溪想挣脱,但因为脚下空着只能抓着他的肩膀抱他,握着手机打他的后背,发出沉闷的声音。
原溪胡乱偏头,被唐渡一下一下捏着下巴抓回来,他吻得很用力,基本上只是在咬,原溪痛得眼泪都落下来,顺着脸颊滚到唐渡手背上。
唐渡感觉到了但是不放,手上力气松了一些,一面往上吻干他的泪水,一面说些话慢慢地安抚他。
唐渡让原溪觉得很委屈,他听到唐渡一直在说对不起,但没有觉得他有一次是真诚的,唐渡请求他留下来,原溪还是不想,唐渡喊他“宝宝”,原溪都要哭了。
落地窗外就是哈伦,只要他往上抬头,就能清楚地看到纠缠的两人,原溪有点害怕。
唐渡很自然地误解了他的意思,原溪一动他就怒火攻心,问他“那是你的小情人吗”,问他“上过床没有”,问他“如果他看到了怎么办”,手摸下去碰原溪的裤头。
原溪很用力地吸了一次鼻子,弯起膝盖抵住唐渡的小腹一脚踹开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唐渡后背猛地撞到栏杆,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看到原溪在雪地里跑向楼下那辆车,被哈伦扶了一下肩膀带进车里。
哈伦绕到驾驶座这边,拉着车门抬头看了一眼。
唐渡前两三颗衣扣都敞着,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窗边,低头和哈伦产生了几秒钟的对视。
汽车开走,唐渡第二次失去了原溪。
别墅里所有的窗帘降下来,将整栋房子围成一座漆黑的坟墓。
唐渡在坟墓里待了很久,唯一的光是指尖亮着的火星。
原溪在哈伦的车上收到了唐渡发来的短信,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哈伦给了他一整包纸,原溪将纸盒抱在怀里,可是没有抽,他埋着头,一直看手机上唐渡的名字,不明白为什么想要他留下来的人,又要说很多明显能让他伤心和难以接受的话。
哈伦带原溪在外面的花园里走了一圈,让他看上去好一些了才进了家门。
艾达为他们开了门,原溪躲在哈伦后面,让哈伦帮他回答艾达提出的一些问题。
艾达看出原溪很多不对,但没有过问,只是在他们上楼时给哈伦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照顾同学。
“他怎么你了?”哈伦给原溪递了一杯水,“如果他对你很不好,何必……”
原溪接过水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