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又换了一次药,这次原溪对唐渡的帮助表示了强烈的拒绝,但唐渡也不愿意离开,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盯着原溪换药。
原溪因为疼而放慢手上速度的时候,唐渡就会说:“还不如让我来。”
原溪也不看他,缓一会儿又接着换,没有花多少时间。
唐渡好歹看出原溪没有多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最后把想说原溪将绷带绑得不好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原溪房间拿东西之前原溪先给哈伦发了几条消息问他在不在,但哈伦一直没有复。
原溪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了,如果他们今天仍然要去滑雪,那现在理应起床。
于是原溪干脆给哈伦打了个电话,把手机递给唐渡之前特意叮嘱他让他好好说话。
唐渡没明白他哪里没有好好说话了,但拿着手机开口的时候终究是客气了一些。
哈伦听起来根本没起床,第一句话是问:“谁啊?”
唐渡突然很小声地说了一句:“现在的人接电话都不看是谁吗?”
原溪手上在理为了上药卷起来的裤子,不太知道唐渡说的是谁。
“请问你醒了吗?原溪要走了,我们要去他房间拿东西。”
哈伦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说了几次好的。
唐渡带着原溪下了楼,原溪拿房卡开了门,手还握在门把上,被唐渡挤到了身后。
片刻以后唐渡又主动退开了,原溪用疑惑的眼神看他,唐渡也不解释。
房间是最普通的双人间,两张床之间隔了两人宽的距离,其中一张属于原溪的连被子都没动过,哈伦那张被他睡得很乱,但哈伦没在床上。
一两分钟之后浴室的门打开了,哈伦拉着上衣从里面走出来,原溪刚过头,就被唐渡从后伸过来的手捂住了眼睛。
哈伦尴尬地笑了几声,手上加快速度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原溪推着唐渡的手掌,唐渡变本加厉地抓了他的手,又上上下下看哈伦,确认他衣着得体以后才放开原溪。
原溪对哈伦抱歉地笑了一下。
原溪拿来的衣服不多,也没有怎么打开过,他站在床边收拾的时候,唐渡就靠着小桌子看他。哈伦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氛围,尝试和唐渡聊了一会儿天。
哈伦先问:“怎么这么早就要走啊?”
唐渡说:“是原溪想走,我陪他。”
哈伦:“哦……”
“听Xi说你是做公司的,主要是什么方向啊?”哈伦又问。
唐渡这次有了点反应,看了哈伦一眼,说的话却和他的问题没有一点关系:“小溪跟我提过你?”
唐渡喊“小溪”的时候用的是中文。
原溪的背影停顿了一下,而哈伦也总算发现什么才能提起唐渡的兴趣,但同时还要兼顾原溪在场的感受。
哈伦自认为应付不了这样复杂的场面,随便找了个理由先溜走了。
原溪没多久便将带来的东西整理在一个旅行袋里,唐渡很自然地拿走放在床边的袋子,说:“走吧。”
室外出了太阳,晒得人暖烘烘的,唐渡安排的车就停在酒店门口,司机下来接了唐渡手里的东西放到后备箱,唐渡则为原溪拉开了后座车门。
下山的路有些陡,司机开得很慢,原溪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唐渡忽然问他:“你和哈伦提过我?”
唐渡语气里疑问的成分少了很多,但原溪偏着头不说话,不承认。
唐渡没有逼他,他昨天晚上在原溪睡得很熟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司机将原溪送到了学校,唐渡总算没有拿什么别的理由将原溪留下来。
唐渡说带原溪进寝室,但原溪拒绝了,说膝盖没什么事,他自己可以。
因为原溪总是在拒绝唐渡,所以唐渡又开始不高兴,脸臭得很明显。
原溪要走了,唐渡要和他说话,又推开车门走下来,比较近地对他说:“原溪,下次再见。”
汽车很快开走了,原溪从校门到宿舍的一路上细想再次遇到唐渡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仍然不太明白他的用意。
唐渡所说的下次再见并没有来得很快,至少在原溪见到真实的唐渡以前,他已经在新闻中看到了唐渡。
唐渡作为华舟总裁参加了行业内酒会,在记者传出来的图片中,酒会上每个人手边都跟了一位女伴,连裴宴身边也不例外,但唐渡看起来只有一个人。
原溪盯着那张照片中央的唐渡看了许久,他原本以为唐渡是不会有变化的,没想到再次见到他穿着很正式的西装,正经地打理头发,觉得唐渡比一年前还要英俊。
唐渡三十岁多一点,在这样的场合中属于年轻有为的那一类人。
原溪一直知道唐渡有多耀眼。
哈伦刚结束一局游戏,正好看到原溪抱着他的本子发呆,随手挑了一个苹果一边啃一边走过来。
本子里还摆了一个手机,上面放着的新闻页面是哈伦也看过的。
“唉,”哈伦叹了一口气,把原溪从长久的走神中拉来,“我看着都替你俩别扭。”
原溪笑了一下,想哈伦大概不懂,他们是很尴尬的那种关系,不是从认识到心动到恋爱到分手,原溪甚至没有理由去向唐渡要什么。
他和哈伦一起趴在阳台上往外看,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了,新闻报道的是今晚的活动,这个时间主办方大概会安排一场宵夜,唐渡不会吃得太多,只是每样不油腻的来一点点的程度。然后唐渡不会再有耐心陪谁聊天,心情好便敷衍地应答几句,很快地上楼回房间,洗澡休息。
原溪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发现自己将这些流程记得很清楚。从前和唐渡出席酒会,他很少有觉得舒服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只要离开了唐渡就无所适从,但幸运的是,唐渡也并不喜欢这些酒会。
“要睡了吗?”哈伦问原溪,他咬着苹果,说话不太清楚。
原溪点点头,他看着天上亮了一半的月亮,在本子上写的那句话是:今天没有月亮,月亮在酒店里。
哈伦不知道原溪在想什么,丢了苹果核便去刷牙洗脸,原溪又趴了一会儿,躺下来预备睡了。
哈伦洗漱好出浴室之后,走到床旁边关了房间里的灯,哈伦对原溪说了晚安,原溪拍一下被子作为回答。
合上眼几分钟不到,原溪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一通电话,原溪有些抱歉地起身,想不到谁会在晚上给他打电话。
因为在接电话时想到唐渡无意间说的那句话,原溪看了一眼打过来的人。
竟然是他正在想的那个。
哈伦发觉原溪迟迟没有接起来,便问了一句:“谁啊?需要我帮你接吗?”
原溪这才按下接听键。
唐渡的呼吸声很重,原溪马上意识到他也许是喝醉了,因为想不清楚的原因压抑了自己的呼吸。
“我在你楼下,”唐渡气音很低,“睡了吗?”
原溪回答不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唐渡的每一次吐息像是发生在他的旁边,勾动并不温暖的空气,翻出暧昧的涟漪。
“没睡可以下来吗?”唐渡问。
唐渡以前不这样和原溪说话,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通知原溪,比如让原溪放弃住宿回家,让原溪和他一起吃午餐,让原溪跟他去日本,或者是想亲亲原溪了,想让原溪拥抱自己,想要原溪……都不需要原溪本人的想法。
哈伦问原溪是怎么了,原溪走到窗边往下看,楼外停了他常常看到的唐渡在这边开的车。
原溪对哈伦指了指楼下,拿走放在床尾的厚外套,一边开门一边出去。
哈伦叫了他两三声,觉得这个场景不久前才发生过,实在有些熟悉,又像之前那样站到窗边。
原溪从房间跑下楼的这一路上都没有挂掉唐渡的电话,等他到了楼下,唐渡已经走到车外。借着路灯原溪能看到唐渡风衣里还穿着晚宴上的那身西服,他不敢想象大约半小时以前,原溪还在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半小时之后这个人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像是特意来的。
唐渡朝原溪打开了手,但是不认为原溪会走到他怀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