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黄昏的流光洒在江畔孤舟上,把晶莹剔透的冰雕都染成了金黄色。
上官灵烨整理好卷宗,起身来到窗口,吹了片刻江风,才把诸多琐事扫出脑海,轻轻舒了口气。
窗外是青江红日,遥遥可闻空山雀鸣,风景不能说别具一格,但足够宁静,确实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上官灵烨低头看了眼,抬指轻勾,把身上华美的凤裙,换成了俗世大家闺秀爱穿的襦裙。
不过略一打量,觉得自己百来岁了,这么穿太嫩,又变成了一袭杏黄色夏裙,以花簪为点缀,看起来落落大方,再配个小丫鬟,说是附近出来游玩的豪门夫人,恐怕没人不信。
收拾好行头后,上官灵烨走出船舱,却见吃西瓜不吐西瓜皮的团子,四仰八叉躺在冰雕脑袋上,江风吹拂着白色绒毛,看起来睡得很香。
上官灵烨提着裙摆,作势轻手轻脚离开,哪想到团子不是一般地机警,迅速抬头望向她:
“叽?”
“走吧,带你出去遛弯。”
“叽~”
团子连忙翻起来,落在了上官灵烨的肩膀上,开始叽叽喳喳唠嗑,意思估摸是在提醒上官灵烨,太阳快落山了,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上官灵烨自然明白意思,取出了小鱼干,喂着团子,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边。
年少的时候,上官灵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修行之上,虽然九大宗门都去过,但皆是来去匆匆、目高于项阳城这样的小地方,连各大宗门的景点都没兴趣瞧上一眼。
后来被困在凡事无处可做,才开始没事看看闲书,了解起那些和修行不相干的事情。
之所以会在项阳城附近停留,是因为上官灵烨对这个地方印象比较深。
‘梅山遗韵’的传闻由来已久,为了吸引冤大头前来赏景,负责维护此地的宗门常年派人在外四处宣传,只要用过水中月的修士基本上都听说过。
如果只是残存着一座碑林,上面有上古先贤留下来的墨宝,倒也不至于引起上古灵烨的注意。
古怪就古怪在,那些石碑是真的,但铁族府之中却没有此地确切的记录;师尊那边没机会问,只能问宗门里的老人,但那些人也不知缘由,只说可能是窃丹灭世之战前的宗门驻地。
窃丹之战过后,玉瑶洲被打断代,死的一个不剩的宗门不下千百个,确实有很多上古宗门被世人遗忘。
但梅山有九宗开山长老乃至老祖的题字,这种地方哪怕只是个寻常小池塘,也该流传下来些说法,但事实情况是什么说法都没有,没有任何人知晓出处。
出现这种情况,只可能是有人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人为删掉了一段历史。
能有此等手腕的人,上官灵烨不用猜都知道是谁,除了包括她师尊在内的九宗三大元老,也没别人了;但此举是为了隐藏什么,实在是让人难以琢磨。
如今来了这个地方,上官灵烨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自然是想找到些蛛丝马迹;只可惜几千年岁月下来,项阳城早已沦为俗世城池,以前像她这样来寻踪的人肯定不少,能发现的异样早就该发现了,沿路并未找到值得注意的东西。
上官灵烨在山间石道上闲庭信步,脚步似慢实快,不过片刻工夫,就走过了画壁和诸多石碑。
碑文早有听闻,并无出奇之处,上官灵烨渐渐失去了兴致,本想把左凌泉叫回来继续启程,却被从前方折返修士的话语所吸引:
“哪儿来的愣头青,九宫山都敢招惹……”
“死鬼,快走啦,小心惹一身骚……”
说话的是一对灵谷初期的道侣,很快就从身边走了过去。
上官灵烨闻声稍显疑惑,九宫山就是负责打理梅山的宗门,论地位是伏龙山的下宗,但宗门主要财路是在梅山收门票,规模能发展多大可想而知。
不过,就和栖凰谷一样,再穷的下宗也是下宗,只要背靠九宗,就能摇人摇到八尊主,寻常修士根本不敢招惹,这种在人家地盘闹事的情况倒是不常碰见。
上官灵烨本着看热闹的念头,往前又走了一截,来到梅山之下。哪想到入眼就瞧见,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轻人,单手持剑站在木楼前,剑锋之上正滴着血水。
木楼下站着四五个身穿宗门制服的修士,前方还有一个躺在地上,捂着渗血的喉咙,不远处还落着一条断臂……
“叽?”
----
稍早之前。
左凌泉和吴清婉简短沟通后,拿着两页符谱,来到木楼外围观的人群附近。
木楼修建在上山石道的入口处,前方是个小平地,摆着一块尚未刻字的石碑;身着茶色道袍的九宫山弟子站在旁边打下手,不少修士在木楼前围观。
木楼屋檐下摆着一张桌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此时三个年纪不大的修士,正围在桌前,从怀里掏着神仙钱,桌后是个笑眯眯的中年修士,眼巴巴等着。
千枚白玉珠,放在左凌泉这里都不算小数目,几个准备刻碑的修士,最多十五六,两男一女,是宗门子弟,但从神色上来看,肯定不怎么富裕,三个人在一起凑钱。
其中的女孩看表情是想开口劝阻,但中年修士一口一个‘小仙子、少侠’,各种吹捧之语不绝于耳,她根本开不了口;为首的青衣弟子估计也涉世未深,被吹得有点飘。
左凌泉以前也吃过亏,花十两银子买了只就是饿不死的小甲虫当‘记性’,觉得被宰一回并没有坏处,虽然这三个小年轻吃的亏有点大,但总比日后把命都陪进去强。
吴清婉站在身侧,同样没有上去劝阻的意思,只是暗暗摇头。
左凌泉本来想等三个年轻人被宰完后,找个机会偷偷把符谱塞进他们衣服里,但在旁边看了半天,却见三个人加起来都没凑够一千枚白玉珠,三个钱袋一番清点,只有七百余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