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遥睁大眼睛,望着黑暗中虚空中的一点。
他背上的薄汗还未散去,掌心热意仍在。窗外淅淅沥沥,像是下起了雨。
这场冬雨来得不合时宜。
薛遥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子,但还是牵动了伤口。他龇牙咧嘴地伸手捡起散落在四处的衣裳,随意地披在身上。
“我知道你没睡着。”薛遥望着身侧无声无息地人影道。
黑暗中林晋桓睁开了眼,却没有出声。
薛遥利索地披上衣服,说道:“我回去了。”
话音刚落,一只手便缠上了薛遥的手腕,再次强硬地将他按倒在榻上,紧接着一个温热的躯体贴了上来,灼人的体温细细密密地将他包围。
“怎么,和我在一起就这么让你无法忍受吗。”平缓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上,薛遥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见林晋桓在他耳边低声地说了一句:“睡吧。”
那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让人一时分不清是雨声,还是错觉。
夜里薛遥被强烈的魔气惊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林晋桓圈在怀里。
此时的林晋桓正紧闭的眼睛,眉毛痛苦地蹙起,周身散发着微弱的紫气。薛遥伸手探进林晋桓的内府,发现他体内虽毫无内力,但一股强烈的魔气隐隐有爆发之势。
“林晋桓。”薛遥挣开林晋桓的手脚,低声喊了他两声,但林晋桓毫无反应。
薛遥马上意识到林晋桓不是简单的做噩梦,而是同之前在官桥村的那夜一样,他此刻正在承受着某种强大魔气反嗜。薛遥一时没有别的方法,只得翻身坐起,向林晋桓的体内源源不断地输入灵力。
好在没过多久,那险些暴走的魔气就在薛遥的手中平复了下来。薛遥回忆了一下前因后果,很快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林朝将关山玉给林晋桓,一定是为了镇压他身上的魔气。只是之前林晋桓被收押在石牢的时候,是薛遥亲自替他处理伤口更换衣物,并没见到关山玉的踪影。
对林晋桓而言如果重要的灵器,怎会突然不知所踪。
薛遥想着又看了眼林晋桓,今夜他体内爆发的魔气比之前强上去多,长此以往必会有所损害。想要彻底控制住他的魔气,还是得找到关山玉。
第二天一早林晋桓刚睁开眼,他就听见薛遥问他:“关山玉去哪儿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林晋桓想着,坐起身慢条斯理地穿起了衣服。
一夜荒唐后的第一个清晨,二人之间没有丝毫旖丽的气氛。薛遥衣冠楚楚地坐在不远处的圈椅上,看上去比平日里还要混账几分。
“想知道?”林晋桓来到薛遥面前,俯下/身轻佻地捏起薛遥的下巴。他眼神露骨地将薛遥上下打量了一圈,恶意地说道:“待何时薛少使的表现让我满意了,我就告诉你。”
“少给老子来这套。”薛遥一把拍掉林晋桓的手:“爱说不说。”
***
竹林境境内的雪已经下了半个多月,丝毫不见停歇的意思。一支乌羽箭穿过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正中百丈之外的靶心。
殷庭站在廊下,在箭离弦的瞬间,她就将手中的弓抛给静候在一旁的萧瑜。
竹林境的冬天真是太漫长了些。
殷庭从侍女手上接过大氅,随手往肩上一披,问道:“你说林晋桓没死?”
“正是。”萧瑜小心翼翼地将弓收好,继续说道:“九天门的余孽早已在暗中集结,他们与朝廷必定还有一战。”
“朝廷就是这般无用,总是端着一副假仁假义的面孔,永远不晓得什么叫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殷庭迈步往前厅走去,漫不经心地说道:“合适的时候给他们扇扇风,让他们打得再热闹些。”
萧瑜往前一步,来到殷婆婆身侧问道:“我们当如何行事?”
“不需要做什么,让迦楼山上的人盯紧着些,关键时刻推林晋桓一把。”
殷庭说着停下了脚步,她仰头望着漫天飞雪,说道:“这薛遥死有余辜,林晋桓嘛,早该下去和林朝哥哥一家团聚了。”
***
明日就是除夕,肖沛一早带着一班下属来到薛遥的书斋述职。一干武将连茶都喝了两轮了,左等右等不见薛遥的踪影。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肖沛首先坐不住了,他起身去了薛遥的卧房。
辰时已过,薛遥的房间依旧大门紧闭。肖沛同薛遥没大没小惯了,也没有多想,大剌剌地推门而入。
怎料还没迈进房内半步,肖沛就被一股强大的内力扫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姓薛的你!”这一下摔得肖沛龇牙咧嘴。
未等肖沛上前理论,房门就在他眼前闭上,任凭肖沛在门外将门板锤得震天响,这门也不再打开。
过了好一会儿薛遥才衣冠楚楚地从门里出来,肖沛探头往门内望去,却被薛遥闪身挡住了视线。
“瞎张望啥。”薛遥负着手往前走去:“这会儿又不着急了?”
肖沛想起了这个把月来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他抬头打量了一眼薛遥的脸颊脖颈,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忍不住露出了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薛遥察觉到了肖沛的异常,坦荡地说道:“是,事情就是你想象中的那般龌龊。”
肖沛被薛遥的话惊得一个激灵,半晌之后才回过味来,随即怒骂道:“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你。”
肖沛尤不解气,当场又给了薛遥一拳。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知道那狼崽子脑袋里在琢磨什么吗你,就敢给人办了?”
虽然肖沛的理解和实际情况有些出入,但薛遥只是轻咳了一声,不便解释。
除夕这天除了雪下得格外大,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薛遥在花厅中摆了几桌酒席,玄武骑中叫得上名号的人都来了。
一帮糙汉子聚在一起,重头戏无外乎就是喝酒。薛遥今日有些心不在焉,一副随时准备尿遁的样子。玄武骑的将士们自然不能如他的意,大伙儿一个挨着一个轮番上前敬酒。
肖沛早就醉得不知东西南北,他手脚并用地缠着薛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车轱辘的醉话:“年后我真的不想走,我一走你一个人可怎么办。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落不得好下场…”
启旻的谕旨已经送达,命肖沛年后带驻扎在迦楼山上的玄武骑前往江东平乱,迦楼山由朱雀骑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