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
邓边德气急败坏:“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和长辈说话?”
顾乐乐这才温温柔柔地看邓边德:“啊,边德叔叔呀,看您现在这么轻松,看来您老婆出轨的事情处理好了?
您和养女那点纠纷也解决了?
让她不去告您家暴花了不少钱吧,哎呀呀我好心疼您哦。
自己家都烂成这样了还好意思指点我干妈,您这样刀枪不入的脸皮在哪里修炼的啊我也想有您这样的厚脸皮呢。”
邓边德糊涂了:“你什么干妈?”
邓边德怎么不知道沈淮与有女朋友?
也没听说过沈淮与和谁有婚约啊?
碍着对方身份特殊,邓边德不能直接辱骂。
肚子里正憋着气,冷不丁被“干妈”两个字惊的几乎魂飞魄散。
“谁是你干妈?”
邓边德又问,“沈淮与他——”
当着几个人的面,顾乐乐走到杜明茶旁边,乖巧地搂住她胳膊,眼睛如黑葡萄一般闪闪发亮,声音糯糯:“干妈。”
邓边德不说话了。
他安静坐在原地,指腹压着桌布,脸上有种世界末日将至的荒谬感。
坐在他旁侧的王雪荧,只尴尬地笑了笑。
说不出那笑容出自真心,亦或者仅仅是假意。
脸上打了大多的药,太僵硬了,僵硬到连做出这么个表情都格外费力。
“这样啊……”王雪荧说,“明茶,你和淮与算是交往了?
还是说,仅仅是谈谈朋友?”
她说话仍旧带着点历史遗留的陈旧口吻,用的词也谨慎陈旧,目光审视,似要看透她。
杜明茶面容平静,不卑不亢:“和您没有关系吧。”
王雪荧笑:“好歹我也是你奶奶。”
“提什么奶奶?”
邓老先生忽然重重地撂了筷子,看着王雪荧,“你先前就不愿意认扶林做儿子,现在又怎么好说自己是明茶的奶奶?
你安的什么心?”
王雪荧和邓老先生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两个人也曾有过浓情蜜意的时刻,只是后面随着邓扶林的离家而逐渐疏远,等到邓扶林离世后,夫妻俩关系直转急下,直接降到冰点。
只是邓老先生天生就是只顾工作不顾家的性格,王雪荧习惯了他这种脾气,没想到今天猛然遭了他的质疑,十分不习惯,惊诧极了:“你吃炸!药了?”
“吃什么炸|药?”
邓老先生放下筷子,眼神不悦,“我先前没怎么当回事,想着你一把老骨头活不了多久,没必要和孩子置气……现在看看不是那么回事,王雪荧,你刚刚和边德两个人说的都是什么胡话?
是人话?
我明茶哪里和沈淮与不匹配?”
顾乐乐功成身退,坐在杜明茶旁边的位置,小声和杜明茶说:“干妈,我想吃烤鸭脯片。”
杜明茶立刻用公筷给他夹了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
杜明茶压低声音,“还有,谁让你叫我干妈的?”
“淮与送我来的,”顾乐乐理直气壮,“也是他让我叫的……他马上就过来。”
杜明茶疑惑不解。
她并不知道沈淮与为何选择要在这个时候造访,想不通,也不去想,只默默吃饭,看戏。
王雪荧已经手足无措了:“这辈分有问题呀。”
“辈分个锤子,”邓老先生说,“你想想看,这么多年我哪里亏待过你?
嗯?
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先紧着你花?
我起先想着你嫁给我算是委屈,现在,我呸,你都欺负到我孙女头上来了。”
王雪荧被他一番话怼的哑口无言——倒也不是想不出话来骂回去,纯粹是习惯了邓老先生的不管不问,才被他这几句话骂到晕头转向。
邓边德也是第一次看爷爷发脾气,大气不敢喘,唯唯诺诺,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敢动,低着头,活像个刑犯。
邓老先生中气十足地骂完这两个人,沉沉环顾四周,耳侧听到敲门声,说:“进来吧。”
邓边德满腹疑惑,忍不住转身去看。
平日里邓老先生少在这里接待客人,也不会把生意场上的事情带到家里来谈……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么还请了人过来?
下一刻,邓边德看到白静吟和沈淮与。
瞳孔急剧收缩,邓边德短促地啊了一声,站起来,膝盖不慎与椅子相互触碰,发出清脆的一声闷响。
杜明茶眼睛亮了亮。
她和白静吟关系颇好,后面她去法国,也是白静吟帮忙隐瞒。
此刻,白静吟满面温柔,朝她微微点头。
经过时,沈淮与还揉了揉她脑袋。
杜明茶捂住头发,轻轻哼了一声。
邓老先生看到了两人间的互动,不发一言。
他仍旧端坐着,脸上竟流露出些许倦意:“这件事我想了很久,本来以为你们还不算无可救药,今天晚上看来,的确是我多想了。”
王雪荧隐约意识到邓老先生要说什么,她脸色微变:“边德也是你亲生儿子。”
邓老先生未置可否。
白静吟坐在邓老先生旁侧,她已经有许久不曾出过远门,肌肤苍白,用腮红才打了些淡淡血色上去,眉眼沉静,哪怕枯瘦却仍旧有股摄人心魄的美。
美到王雪荧心里慌乱跳了几下,才稍稍平息。
沈淮与坐在杜明茶左手边,姿态闲散。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邓老先生聘请的律师,老熟人了。
王雪荧眼皮跳了下。
“我今天召集人过来,是想商量商量关于遗嘱的事情,”邓老先生轻描淡写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他咳了一声,没有看脸上血色尽失的王雪荧和邓边德两人,招手,示意律师过来,“我准备重新立遗嘱。”
邓边德下意识说:“我是您唯一的儿子,言深也是您唯一的孙子。”
邓老先生没有看他,他稍稍抬眼,满是皱纹的眼睛在此刻格外平静。
“我叫了白女士和淮与过来,也是想让他们做个见证,”邓老先生说,“有些话,得说明白了。”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我亏欠扶林,也对不起他的母亲,”他说,“也欠明茶的。
当初要不是我执意要和扶林断绝关系,说不定他也不至于遭受这种意外……老来失子,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也是报应,我受着,没有其他怨言。”
“但是,”邓老先生说,“你们俩,凭什么对明茶说这种话?
啊?”
“你们看明茶哪里不好?
你们又凭什么觉着她不好?”
邓老先生盯着妻子,说,“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说她一个孤女,什么都没有,才和淮与不相衬……那我就给她。”
他告诉旁侧的律师:“周律师,就按照我们先前订的那样,等我过世后,名下的股份、不动产,全部留给明茶。”
邓边德尖叫一声:“爸爸!”
“爸你老子的头,”邓老先生脸色沉沉,“闭上你的嘴。”
王雪荧也被镇住了,她胸口气压着,出不来,喘不动,急切提醒:“明茶一个女孩子,就没有花钱的地方,又是个外姓人——”
“姓氏看这么重做什么?”
邓老先生坐在椅子上,一双充满皱纹的手互相交叠,他脸上显露出一丝惆怅的神色,“就算不姓邓,难道明茶就不是我的孙女了?”
邓边德气不过,这明显挑战了他的底线。
他说:“言深才是为咱们家传宗接代的人,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还是被灌了什么mí • hún药?”
“我给言深准备了东西,”邓老先生不咸不淡地说,“至于你那点基因,传不传也没必要。”
邓边德:“……”
王雪荧已经说不出话。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邓老先生,念叨:“你真疯了,疯了。”
说完这些,邓老先生才终于抬头,看静默站在旁侧的沈淮与:“淮与,我现在把明茶交到你手里,你要好好待她啊。”
杜明茶懵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邓老先生竟然会真的立这种遗嘱。
说实话,至今为止,杜明茶和自己的爷爷都算不上太亲近。
毕竟是长到近十八岁后才见面,先前不曾生活在一起,更别说什么培养出感情……
她对邓老先生,唯有血缘上的尊敬。
邓老先生对此也心知肚明。
有周律师作证,再加沈淮与和白静吟两人在侧,这事基本上就彻底定了下来。
王雪荧和邓边德两人脸色不妙,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癫狂再到崩溃,中间也只隔了短短几分钟。
王雪荧一言不发,站起来离席,邓边德紧随其后,走路时腿都在发抖,重重关上房门,激起极大的动静。
邓老先生视若无睹,只看向杜明茶:“明茶,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杜明茶叫了一声“爷爷”。
“我对不起你父母,”邓老先生叹,“先前你来的那段时间,也有些迁怒……明茶,我错了。”
这个行就将木的老人,终于低下高傲的头颅,让孙女看到自己的满头白发、以及微微伛偻的身躯:“可笑啊,我现在能补偿给你的,也只有这些你看不上的东西。”
“淮与虽然年纪大了些,老了些,心眼儿也多了些,但整体来看,也算是个好人,”邓老先生没有避讳沈淮与,慢慢地说,“你选择他作为伴侣,爷爷其实也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