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瘟9
津未的夏季潮湿闷热,偌大的校园里不见人影,一缕闷热的风拂过脸颊,不仅没有带来一丝凉爽,反而让人感到窒息般的闷热。
一只透明的蝴蝶轻盈地飞过相柳身边,在空中打了一个优美的旋,停在了一根长生树的树枝上。
相柳跑到第一宿舍楼的电梯里,黑色的军靴叩击着坚硬的瓷砖地面,发出一连串尖锐又急促的响声。
他的下颌紧绷着,漆黑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电梯里显示楼层的屏幕。
电梯终于到了二十七楼,他快步走出电梯,一直走到2708寝室的门前站定,他深深呼吸一口气,敲响了寝室的金属门。
寝室的门打开了。
相柳冲了进去,2708寝室的年轻军校生正围在江月身边,各个神色凝重。
江月怀里抱着他弟弟的小老虎,周身荡漾着透明的涟漪,无比磅礴的精神力将小老虎包裹在里面,抵御着轮回木对它的吸食。
相睢呆呆地坐在一旁,眼神盯着江月怀里的小老虎,脸色惨白如纸。
见到相柳,他的眼眶顿时红了,哽咽喊了一声:“哥。”
相柳抱住他,摸了摸他的脑袋,看向江月怀里的小老虎。
小老虎在江月怀里安静地趴着,神色恹恹的,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力,见到相柳,它的眼睛睁大了一些,乖乖把脑袋搭在相柳的手腕上,伸出小舌头慢慢地舔着相柳的手臂。
江月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声音嘶哑地说道:“相柳少将,军部找到解决脑瘟的方法了吗?”
相柳沉默着,脑中回想起alphago那冷冰冰的声音。
权限不足,无法回答。
他轻轻摇了一下头,江月看着他,眼里一点一点地涌现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相柳自从进入军部后见过太多次这样的目光了。
就像那次禹城贫民窟发生虫灾,他下令焚烧贫民窟时,那个被虫卵感染的小孩子也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
他的背后长了一双艳丽的蝴蝶翅膀,漆黑的足肢从他的肋骨里钻出来,他的肚子大大的,里面全是缓缓蠕动的虫卵。
他舔着嘴唇,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声音细细弱弱地问:“叔叔,你能救救我吗?”
他摇头,男孩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
飞行器投射下无数枚燃烧/弹,满目疮痍的贫民窟一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巨大的火舌卷了过来,男孩的身影在火焰和硝烟中渐渐模糊了。
这个禹城虫灾中的唯一幸存者,此刻露出了和那个孩子一模一样的眼神。
是啊,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让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
他错开目光,从江月怀里接过小老虎,强大的精神力将小老虎包裹住,下一秒,他顿时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强大的吸力在飞速抽干他释放出的精神力。
相柳脸色一变,趴在他怀里的小老虎轻轻地叫了一声,仿佛在叫他放弃。
猫科动物都很聪明,小老虎很久之前就预知了什么。
相柳摸着小老虎的头,一双手却突然伸过来,把小老虎从他怀里抱了过去。
江月低着头:“相柳少将,虽然我对精神力的应用技巧远远比不上您,但是我的精神力比您充沛,这件事还是让我来吧,消耗的精神力在我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您不用担心。”
她转头看了一眼相睢,轻声说道:“您先跟相睢说会话吧,我去走廊里。”
其他的室友们也默契地站起身跟在江月身后出去了,西薄雨走在最后面,离开时把寝室们轻轻地关上了。
五个人在走廊站成一排,脸色如丧考妣,无比灰败。
相柳已经出事了,下一个会是谁呢,脑瘟可是会传染的。
2708寝室里只剩下了相睢和相柳,两兄弟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相睢的眼眶红的厉害,他先前一直忍着,现在见到自己的哥哥,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哥,我已经失去一次了。”
他哽咽到说不出话,捂着脸说道:“前天我还拿着卷尺给它量过身高,每天都盼着它快点长大,总想着它长大的样子。”
“我这是我这是又要失去它了吗?”
每个人的一生中总有很多无能无力的时刻,当一个人对世界的认识越是深刻广博,他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刻就会越多。
那株占据了大半个历越市的轮回木在他眼前浮现。
耳边又响了alphago那道冷冰冰的声音,
权限不足,无法回答。
他轻轻拍打着相睢的后背,抚摸着相睢扎手的寸头。
“小睢,如果我无法解决这件事,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相睢泪眼朦胧:“哥,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假如我真的死于脑瘟,你就把我的骨灰做成老虎形状的烟花吧。”
他用手擦着眼泪,说完这句话之后心情反而平静了。
“看来我和小老虎都来不及长大了。”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拥抱了一下相柳,含着眼泪看着桌上那一小堆发潮的瓜子。
“江月发现的及时,情况还没有太糟。”相柳说道。
相睢苦笑了一声:“哥,还不够糟么,我宁愿她没有发现,我宁愿在某一个时刻悄无声息的死去,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看着她自残式的消耗精神力,去做这种徒劳的事情。”
相睢再一次擦掉眼眶里滚落的泪水,平静地说道:“哥,你把小老虎抱回来吧,最后的时间里,我不想和它分开了。”
相柳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小睢,当哥哥的会永远保护自己的弟弟,在我精神力枯竭之前,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走出了寝室,走廊上,五个年轻的军校生贴着墙壁站成一排,他走到江月面前,朝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