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走廊昏暗。
只有点点光影落在沈星禾和唐思洲肩上,男人珍珠白的衬衫还泛着浅色光晕。
所有的一切都安静美好,赏心悦目得好似一幅世界名画。
足以供万人欣赏、品鉴。
除了阴影中的陆时。
怀里抱着的小铃兰莫名成了最可笑的存在。
他像是一个误闯他人世界的外来者,方枘圆凿,格格不入。
好笑又滑稽。
陆时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两人的身影,喉结微滚。
苦涩的感觉顺着喉咙往下,缓缓蔓延至全身。
指尖微微发颤,陆时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喘不过气。
是濒临窒息的感觉。
明明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陆时却仿佛度日如年。
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都没有这十几秒酸楚。
他喃喃张了张唇,半晌才朝沈星禾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好、好久不见。”
喉咙干涩,嗓音沙哑。
陆时都分辨不出这是自己的声音。
太狼狈了。
陆时想。
他自以为是,骄傲又自满。
以为十年过去,沈星禾仍和自己一样,在期待和自己见面,期待和自己重逢。
却不想,逗留在时间夹缝中不肯离开的,只有他自己一人。
“好久不见。”
和记忆中容易羞涩脸红的女孩不同,如今的沈星禾落落大方,从容又得体。
眉眼是陆时从未见过的自信和雀跃。
“哥哥,这是陆时。”
“以前的一个……邻居。”
──邻居。
多么可笑的一个词。
陆时庆幸自己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才不至于在此时丢了分寸和教养。
特别是在……唐思洲面前。
“我之前见过陆总一面。”
唐思洲笑笑,温和儒雅补上后半句,“在南城会所。”
“不是,我只是去那里……”
脱口而出的一句解释,却在出声瞬间,突然收住。
沈星禾和唐思洲齐齐笑着看向他。
陆时一怔,他恍然意识到,沈星禾好像没有义务……听自己解释。
他连为自己辩解的立场都也没有。
……
小铃兰终究落得凋零的结局。
夜半三更。
祁煜本来都带着张萱萱到酒店了。
他这人讲究,做事都得挑五星酒店。
身后衣服落了一地。
两人刚在玄关处吻得难舍难分,就差临门一脚时。
忽的,祁煜的电话响起,夺命似的。
祁煜还当发小出事,火急火燎穿上裤子赶去,结果却在公寓捡到一个烂醉的陆时。
客厅没有开灯,空气中酒精浓度严重超标。
祁煜双眉紧皱,他伸手捏了捏鼻子。
越过重重阻碍,最后终于在主卧的角落找到陆时。
彼时男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酒瓶散落了一地。
熨烫平整的衬衫此时却皱巴巴的粘在一处。
陆时倚在墙角,长腿微曲。
月光穿过玻璃窗,轻盈落在陆时手边,隐隐还有光泽泛出。
仔细看,祁煜才发现陆时手中还握着一束小花,光泽是因为花瓣上的水珠反射。
角落逼仄,陆时几乎伸展不开。他却仿若未觉。
颓废、丧气。
祁煜从未见过陆时这般样子,埋怨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又尽数吞下。
他记得上一次看见陆时失魂落魄的模样,好像还是初中那年,陆鸣摔了陆时的无人机,害他错过了比赛。
不过那一年,陆时愤怒多于委屈。
“陆陆陆……陆哥?”
祁煜小心翼翼俯身,半蹲在陆时身前。
他已经足够谨慎了,却还是不慎踩到地上一个空酒瓶,整个人往前一晃,差点摔在陆时身上。
动静之大,以至于陆时也从醉酒中睁开眼。
不过也只是一秒。
继而又闭上。
“……不是、不是满满。”
陆时低低呢喃一声,声音含糊不清,碎絮般落在空中。
祁煜完全迷糊了:“不是哥,你都这样了,还想继续满上?”
祁煜还当陆时是让他倒酒满上,絮絮叨叨,老妈子似的说了一通。
搀扶着想要让陆时站起,倏地却感觉自己后颈一凉。
“不许你叫哥。”
──哈?
祁煜现在是彻底迷糊了,瞪大眼睛完全摸不清头绪。
他这声“哥”都喊了二十多年了,没有上万也有上千。
猝不及防被吼了一下,祁煜自己也委屈。
“不是哥……”祁煜挣扎着,想为自己辩解。
陆时又一记眼风扫过来。
祁煜悻悻闭上嘴,再不敢多话。
他是真的想不通,自己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抛弃美人来陪陆时这个醉鬼。
正常男人的体重压在肩上,分量肯定不轻。
更何况中途还得防着陆时回去找酒喝。
好不容易将人折腾上床,祁煜额头都有细密汗珠冒出,他扶着腰喘气。
虽然辛苦,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
至少祁煜终于听懂,陆时口中的“满满”,就是当年住陆爷爷家隔壁、陆时念念不忘了多年的小邻居。
……
蝉鸣响了一整个晚上。
会碰上陆时纯属偶然,也在沈星禾意料之外。
她还以为自己晚上肯定会失眠,不想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床时,还在楼下遇见了唐思洲。
“哥,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平时这个点,唐思洲都在路上了。
唐思洲朝她晃晃手中的小勺子,下巴往前一抬,示意她朝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