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瑶沉溺于记忆的混沌之中,感受到浑身上下都冰冷刺骨,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让她感到疲累备至,她一时间缓不过来神。直到她跌入一个温热有力的怀抱,她这次啊听得见头顶有人低声喃着自己的名字。
“阿瑶,阿瑶!”
她感受的到头顶上方枕着的胸膛在说话时微微的震动,触碰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那一点接触之中的炽热让周瑶感觉的到无比心安。
心安到让心惊了一夜的她想要就此昏昏睡去。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脑袋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回到了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站在家中的客厅里,面对着宽大的落地窗,窗户是大开着的。雪白的丝绸窗帘被风吹的柔软的飞扬起来,她听得见窗户外偷偷溜进来的风声。外面还飘着雪,宁静祥和的寒冬夜晚,没有关窗,气温却舒适的温暖适宜。
她褪下了衣裙鞋靴,随意的将鞋靴踢了开,昏黄的灯光下,她踏在了柔软的地毯上,赤着脚,缓缓向前走去。
顺着落地窗向下看,窗外一片都是大雪茫茫,雪掩盖了灯红酒绿的繁华世间,漫天遍地的,都是雪白一片。
她的四季是温暖如春,即便深陷沼泽也依旧咬牙坚持向荣,这是她的人生,她没得选。周瑶鼻子一酸,有些想哭。其实她过的并不好,无论是在这个现代文明快速发展的世界,还是那个写信都要跑死两匹马的时代。周瑶过的并不好,她没有童年,没有一个圆满的家庭,缺失到极致的安全感她找了二十年都未找到,她只好坚信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坚定不移的爱她包容她的一切。
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做什么都孤独。周瑶也曾经劝慰自己,说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都会在夜晚感到孤独。
这表面阳光灿烂实际上充满着阴郁的人生,什么时候能大放异彩?
直到她做梦一般的遇到了周钊,遇到了这个,在书中上下浑然没有一处是好人的周钊。
她竟然奇迹般的觉得自己病态般的欲望感受到了极大的满足。
周钊的偏执偏爱,周钊所有的纵容,对于她这样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来说,是一个无比的诱惑。她承认自己不是一个什么正常人,没有对感情正常的认知和习惯,唯一一点,就是自己还算残存着些善良,她会在路上喂流浪狗,会为弱者感到难过,会不忍亲眼看见杀鸡杀鱼。
可是,那个同她对上胃口的周钊,却完全不是一个什么好人。
他冷漠狠戾、阴险狡诈,他shā • rén如麻,砍掉一个人的脑袋时他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对待自己的下属犯错,他亦是会下狠手。他没有一丝的同情心,从不会为弱者感到难过,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中,他信奉的是不强则死,他连shā • rén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杀鸡杀鱼?
可是就是这样的周钊,竟然能在周瑶的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无论最初有多么的厌恶,大概她最后都逃不过真香定律。周瑶觉得自己变态,觉得自己怕是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了,为什么会有这样变态的斯德哥尔摩情结。
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漫长无比的梦,梦里有亭台水榭,江南的烟雨朦胧,那是有着对周钊回忆的地方,那是一场漫长到让她几乎分辨不出来现实真假的梦,她一时间分不清现在柔软的地毯是现实,还是刚刚经历的大雪彻骨是现实。
她一点儿都分不清。
周瑶忽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将窗户大开,然后找了个椅子放在后面,踩了上去。她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坐在了窗沿之上,双脚耷拉在外边。飘扬的大雪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她的肩上,她一点都感受不到寒冷,相反,她倒是觉得有丝丝暖意。
果真啊...
原来这里才是梦。
她闭了闭眼,感受到微风在脸颊上拂过,粗糙的像是年迈的祖母在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感受过亲情了?周瑶自己也记不清了,她只记得是自己成年以后家中无休止的争吵,父母双方两家人的打骂,还有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的自己被拉扯着,要分出来一个是非对错来。
她一度幻想,自己日后不会成家,更不会生孩子,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若是自己死了,大概都没有人会在乎。
她这样一个孤僻偏执的人,想必没有人会真正将自己捧在手心上吧?
她忽然很想周钊,很想那个虽然狠戾恶毒好像一条毒蛇一样的人,想沉沦在他制造的温柔乡中。想他对自己近乎病态的偏执的爱和选择,想他的控制,想他所有的一切。
周瑶的手松开了紧紧抓住的窗框,然后纵身一跃,她整个人都坠了下去。
急速的下坠之中,她感觉到自己身子在下沉。
她想,自己大概是疯了吧...
……
周瑶再次醒来后,闯入视线的,是一个穿着极为华丽的侍女,那侍女正忧愁的望着自己,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着疑问的光。
周瑶吓了一跳,整个人猛地坐起身来。
“松容呢?你是谁?”周瑶一愣,惊恐的问道。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不是任玄的府邸,更不是周家,这里她十分的陌生。
她环顾四周,看见的是天潢贵胄的装潢,大到可以让人翻滚的梨花大床,苏绣金丝软枕,墙上挂着的春秋山水图是有名的大学士所作,三步一侍女站在那里静静的恭候着,衣着讲究,连头饰都比普通的侍女要艳丽上一番。
周瑶还隐约的嗅到了燃烧着的香氛气息,无论周钊府中还是任玄的府邸,都从来不用这么甜腻的香料。
她一愣,想起晕倒之前在任玄府中遭遇的强行绑架,这里……
难不成是公主府?!
周瑶心咯噔一下子沉到了最底端,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喘气了,生怕这空气中也带着毒。
“姑娘醒了?可是有哪里不适?”那侍女瞧见周瑶出神,以为她有什么毛病了,便赶紧开口询问道。
周瑶一脸戒备的看着这侍女,脸上明显是不相信。
“这是哪里?”周瑶试探着问道,“你们主子呢?我要去见她。”
“主子?”侍女狐疑的看了一眼周瑶,仿佛在听天方夜谭,“王上可不是随便想见就能见的。”
王……上?!
周瑶虎躯一震,感觉自己刚出虎口又入狼穴,相对于公主府来说,现下的周瑶,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可真真就是这上元王宫。
这话彻底的让她清醒的回过神来,她仔细的看了一眼侍女身上的服制,没错,和记忆之中上元王宫的侍女服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只不过是天气渐冷,外边多了一件披风罢了。
自己竟然还真的是在宫中。
“周钊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看着面前的侍女也是天真朦胧,不像是城府极深的样子,周瑶便一连串的问句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