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半坐在青年身上,拿起他的手背,熟练地抹药。这套流程她熟得不能再熟,抹完药,气得一拍他的手背,骂骂咧咧:“你能不能不把自己搞得这么惨,啊?”
小美鸟变成小凶鸟,凶巴巴看着她,一副好气啊又没办法的模样。
江念低头凝视他,手指抚过他脸色的魔纹,魔纹像长在苍白的肌肤里,深黑的颜色衬得肌肤霜雪一般。
她之前觉得魔物肮脏又丑陋,现在却在想,原来小鸟变成魔,也这么好看。
魔纹更添他的风采,让他如妖似仙,高不可侵的容颜中,又添上几分邪气昳丽。
好看,漂亮鸟设不倒。
江念笑笑,稍微一想便明白了。魔物本就没什么神智,她当年差点入魔时,心中一片杀念,眼前血海沸腾,连师父都伤害过。
由此可见,小鸟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他还特意待在只有恶鬼聚集的地方,猎杀恶鬼也只是为了取鬼丹饱腹,并未嗜血滥杀。
就算堕魔,他心中仍有坚守的东西。
她怜惜地捧着青年的脸,眼里隐隐有水光闪烁。
可是青鸾,本该只饮醴泉,只栖梧桐,怎么……沦落为何魔物恶鬼一样了呢?她这样娇气金贵的鸟,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清欢伸手擦了擦她的眼睛,含糊道:“别哭。”
说完他就飞快收回手,欲盖弥彰地往旁边看,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情不自禁做出拭泪的动作,也不明白为什么胸腔会漫起酸苦的痛楚,心好像泡在酸水里,俱是酸楚痛意。
江念嘟囔:“我才没哭。”
小鸟这幅样子,说明就算被魔气折磨得神智不清,前尘皆忘,但心里还留有她的位置。想到这里,她便开心了,松开桎住谢清欢的术法,从他身上爬下来,再次问:“谢清欢,你忘了我?”
谢清欢坐起来,蹙着眉,还在回味心中漫起的奇怪感觉,并未回答她。
江念歪歪脑袋,笑道:“那正好,我忘记你一次,你忘记我一次,我们两清,好不好?”她弯了弯眉眼,“不过失忆是一回事,你欠我三百万灵石,这事可不能一笔勾销。”
青年抬起深黑的眼眸,幽幽看了她一眼,“谢清欢?”
他的声音低沉,不似原来清雅。
江念忍着心中痛意,面上挂起微笑:“怎么,连自己名字都忘了?”
谢清欢抿抿苍白的唇,“不是。”
他顿了顿,低声说:“是小鸾。”
脑中混沌一片,记忆断断续续,他头痛欲裂,只记得有个声音叫他小鸾。
江念被这个称呼可爱到了,手指摩挲着他的唇,“小鸾,好呀,你还记得你欠我钱吗?”
谢清欢幽怨地看她,黑眸澹澹。
江念笑笑,“不过没关系,反正。”她眨眨眼,扬起自己手上的鸟环,白玉环戴在中指上,像个戒指。
“反正你已经以身相许,卖给我了。”她语气轻佻。
谢清欢感受到脚腕传来炽热,他狐疑地看江念一眼,慢慢伸手摸了摸脚踝,立马被烫得缩回手,指尖泛红。
江念感慨:“娇气啊。”
谢清欢别别扭扭地转过身,低头揽起衣摆,看见脚踝上紧扣着的玉环,惊讶地睁大眼睛。他看看江念手指上的玉环,再看看自己的,茫然地抿了抿唇。
江念弯起嘴角,静静看着他。
她知道驱散魔气后,谢清欢便会清醒,理智回笼,重新变成从前清心寡欲又隐忍温柔的神君。
等他恢复神智,这幅懵懂又精神紧张的凶凶鸟样可不能再见到了。
她得多看几眼凶巴巴的小鸟,以后好拿来调侃。
她……也很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江念继续摸着手指上的玉环,眼巴巴地看着青年,“你想翻脸不认人吗?还是你想赖账?”
脚腕很烫,但不疼。温度顺着肌肤蹿上来,让青年玉面微红。
他看了江念一眼,飞快别开脸,然后忍不住又看她一眼。
真好看。
他的心脏砰砰跳动,脑中又开始闪过许多片段。
江念扁扁嘴,深深叹气,起身欲走。
“唉,小鸾不要我了,我好可怜啊。”
没说完,她的袖子就被一把抓住,青年跟在她身后,攥紧她的袖子,道:“不赖账。”
江念掏出一把刀,把袖子劈了,继续往前走。
谢清欢攥着断掉的袖子,怔怔站在原地,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太阳穴突突作疼,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急促喘息,脸上魔纹愈发妖异。
心中有欲.望在悄然滋长,并且越来越炽热。
他静立半晌,盯着手中轻薄的青色衣料,慢慢抬起手,把脸贴在冰凉布料上,闻见了属于江念的气息。
江念一直往前走,手上光溜溜的,有点凉。她心虚地摸着手臂,心中默默数数,数到一百,还没等谢清欢追上来,便惆怅地停下脚步,心想,难道他走了吗?
纠结片刻,江念偷偷回头,便见谢清欢立在原地,痴汉一样把脸贴在她砍断的半截袖子上,惨白脸上魔纹妖艳。
江念怔住了。
谢清欢抬眸,与她的视线对上,也怔住了。须臾,他脸上泛起一丝薄红,转身就想逃,江念几个快步追上,把他推到墙上,抬头看着他。
谢清欢不敢直视她,别开脸。
江念忍不住,直接拉住他的衣领,抬头亲了上去。两人双唇相触,她吮吸到熟悉的气息,心中一酸,眨眨眼差点掉下泪。
她的青鸾……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谢清欢脑中轰隆一声,怔怔望着她,被她压在墙上一通猛亲。唇上的触感炽热柔软,他浑身像是烧起来似的,想要推开少女,可双手碰到她的手臂时,反而不听话地抱住了她。
谢清欢:!!!
他这是怎么了?
他被亲得眼尾飞红,双目腾起水雾,双手环住江念的细腰,脑中嗡嗡,眼前忽而闪过许多细碎的画面,俱是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情景。
画面最后停在床榻之上,少女坐在他的身上,青丝散落,微眯着眼,小脸泛起红霞。
耳畔好像响起她的声音,娇媚入骨,小猫一样。
她弯下身,馨香的热气燎过他的耳朵。她笑着说:“我教你呀,以后好好服侍我。”
谢清欢脸上又开始烧起来,眼睫簌簌颤抖,身子无力地抵在墙壁上。
入魔后折磨他的杀意与痛楚全然消失,反而被另一重的羞赧与甜蜜灌得昏头昏脑,喘不过气。
江念抚着他的脸,亲完后抬眸一看,本来以为青年会像以前一样,害羞得抬不起脸,没想到却对上一双深黑的眼眸。
他垂着眸,眼里翻滚欲.望。
随后江念被握紧手腕,以同样的方式推到墙上。
谢清欢不分由说,也学着她的方式,倾身吻过来。他难得主动,江念自然十分配合,闭上了眼睛。
入魔后的青年比平时更加简单粗暴,也不会压抑自己的欲.望,更不会上.床时还哔哔什么不合礼法。
想亲吻她,爱.抚她,亲近她,将她融入骨血。
想用命爱她。
江念对他主动的侍奉十分受用,甚至觉得这个入魔状态也挺好,直到感受到青年的一只手在她腰上摩挲,另一只手发蛮去扯自己的衣领。
他对待别人时温柔,对自己时却很粗暴,衣物勒过苍白肌肤,留下一片红印。
江念连忙抓住他的手,“你干嘛呢?”
谢清欢歪头看她,神色认真,“我想起来了。”
江念瞪圆眼睛,“想起来啦?”
“我是你的男宠,”他解开自己的黑袍,大片魔纹像花一样绽开在苍白的肌肤上,妖异邪气,“我要好好服侍你。”
江念:……她好像带坏了一只鸟。
造孽啊。
但对着与过去全然不同的青年,她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一把推开他,“服侍什么,没看见这里多脏吗?”
青年僵在原地,低着脸,露出一丝受伤的神色。
江念心软,红着脸改口:“再说吧,换、换个地方再说。”
她伸出手,将青年的衣带重新系好,没有忍住,在他胸口摸了一把。清癯的骨上覆着薄薄肌肉,魔纹深扎肉里,泛着丝丝凉意。
“痛不痛?”她问。
谢清欢眼尾飞红,抿紧唇不说话,看上去弱小可怜,且凶狠。
江念噗嗤一声笑出来,牵住谢清欢,径直往登仙集那头走。自觉当男宠的青年乖顺地跟在她身后,低头一言不发。
既然找到青年,江念心中便不再着急,开始思索这地方究竟是哪里。
刚才的河流显然是冥河,送鬼魂往生,可是,为何冥城之内是登仙集的景色,为什么城池会一城又一城的年轮一样往外漫开。
那些石头上的鬼脸,又为什么要暗示等她很久了?
最重要的是,她想到一个猜测,心脏砰砰作响,紧张地往熟悉的小巷走去——
师父还留在这儿吗?
还能再见师父一面吗?
她真的很想念师父了。
江念来到巷口,望着幽暗小巷,忽而心生踌躇,踌躇不前。
幽深寂静的黑暗里,隐隐亮着盏昏黄的灯光。
那灯光一摇一晃,呼唤她前行。她攥了攥掌心,手心全是汗,一些不敢走过去了。
忽然,她的手被一把牵住,谢清欢似乎察觉她的心绪,默不作声地拉着她往前走,带她穿过黑暗的小巷。
望着青年挺拔的背影,江念嘴角翘了翘,把手交给他,放心跟在他的身后。
小巷中果然挺着记忆中的馄饨摊。
灯光下白雾迷蒙,几个熟面孔蹲在摊前,吃着热腾腾的馄饨,一边闲谈。
看见她过来,他们眨巴眨巴眼睛,热络地说:“哎?这不是秀儿嘛!”
“秀儿,你怎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