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自然是抱了,也当然不止是抱。“我”一蹿上床,便八脚鱼一般缠住他,便往身下压去。见他唇珠圆润可爱,伸嘴就去吻,叶疏也温顺相就,只是面色更红了。
“我”吻得鼻中嗯嗯有声,身子也长虫一般拱动磨蹭起来。虽有被子遮掩,实实的已是一副急色之相了。
叶疏也被“我”拱得鬓发湿乱,一贯冷漠的声音也染上媚态:“好夫君,亲亲好夫君,快……”
我倏然出手,一阵血红光芒射向叶疏颈后,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
叶疏身上几束冰白光环亮起,又急速熄灭。他本已是强弩之末,强自冲破之下,同悲剑竟呛啷一声,断为两截。
我一声苦笑,本想劝他不必再白费力气——江家这一门血脉法术,名叫“回头万里”,一生只能施展一次。任你修为如何高深,只要中了此术,再不能移动分毫。
我绕到他面前,仰起头来,凝望着这张我爱了三十多年的脸。叶疏僵立原地,见我赤裸裸地盯着他,眼底不自觉流露出厌恶之色。
我苍老的心里仍是感到了一阵锐痛,用力按了按胸口,才发现动作愈发迟缓不灵了:“千……叶师弟,我诚然爱慕你不假,多年以来,一直当你是天神化身,从不敢稍加亵渎。那……只有那次想了一想,以后就再也没敢过了。”
话说出来,才觉得实在不可信。我一向不善言语,却未如今时今日一般恨自己口拙。
地火蔓延极快,转眼已逼近脚边。我也只得拼命把话说完:“门派考核那天,你家剑侍怪罪我对你不敬,其实不是的。我对树灵求的,是你日日夜夜平安快活。我说话声音粗,许是他听错了。”
再顿一顿,又添了一句:“你以后练《横波》时,如能记起我一次半次……不不,只要对你修为有益,助你早日登仙,便是一次也不记起,我也心满意足了。”
叶疏眼瞳中尽是地火涌动的红光,眼睁睁看我将半截同悲剑从他手中接过。
我也趁机贪婪望向他的脸,忽然发现他其实长相偏于浓丽,眼睫更是乌黑夺目。平日他气质那般冰冷,离我又极遥远,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近地观看他。
这样完美如仙的脸,却从来都不属于我。甚至,连看也看不见我。
我涩然一笑,感到一股诡异之极的苦味从我咬破的齿尖弥漫开。与此同时,心脏也斗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烈痛。
我缓缓举起同悲剑,竭尽平生之力,使出了我此生惟一学过的三式剑术。
第一式,“清风徐来”,荡开浓烟尘雾;第二式,“白鹤欲归”,劈散地火熔浆。
最后一式,“瑶台飞镜”。我将叶疏托起,极力往上一抛,剑断处汇聚万千自然之息,随着我吞天破日般的剑势,将他整个人向天顶出口送去。
这一式名字却是正好。叶疏原本就是高天中的月亮,凡人能在水中碰一碰他的影子,已是普世中最大的恩泽了。
四面八方熔岩滚滚而来,照得山壁一片红亮。那壁立千仞之间,立着一块巨大石碑,上书四个大字:泪海悲天。
看来那家书实在写得不祥,连情话也是谶言。
——离别情怀,今犹耿耿。海天在望,不尽依依。
我最后望了一眼叶疏消失在微光外的身影,阖上了双眼,任岩浆彻底将我吞没。
再次睁开眼时,我竟是一阵失落。
一世的苦到了头,欢欣也到头,实在不必再醒来。
抬起眼来,只见身在一间空荡荡石室之中,既无门户,也无光亮。看自己时,见手上老皮已垂絮如绵,比我生平所见最老的人还要老得多。想那山腹中时间流速极快,这么一起一伏,不知又已经过去了多少年。
忽听一个尖锐怪异的声音在我身后高叫道:“四十二年!”
我转过头去,见那面石壁上竟已长出一只婴儿大小的眼睛,瞳仁上翻,白多黑少,眼皮上还稀稀拉拉长了十几根枯黄的睫毛,也是杂乱不已。
见我并无惊讶之色,那眼睛便有些怒色,喝道:“你怎不问我什么四十二年?”
我便顺应道:“请问前辈,什么四十二年?”
那眼睛啪地一下睁大,连血丝也条条狞了出来:“什么前辈?姑奶奶可是三界五行第一美女,人称赛琼华的……异梦天女艳、艳无双!你这臭小子好生无礼,竟连人也不会叫唤!”
我听话听音,改口道:“小人愚钝不明,可否请仙子指教?”
那异梦天女听我唤她仙子,立刻转嗔为喜,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哼,算你老小子识趣,姑奶奶倒也不妨提点你一二。你进入我这不知梦以来,人间已过了四十二年啦!三千世界十万碎片,说到日月更替,谁也没有我快!我厉害不厉害?你奇怪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