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赫抿唇,沉默了良久才低声道:“沈向柳一直在为谁办事你心里应当清楚,若是你实在想要追查个究竟,便……跟一跟吧。”
蒋青一愣,他知道萧景赫在杨晏清身边放了暗卫的事,萧景赫这般说,已经算是最大限度的提示了。
“多谢表哥!”
然而就在两人出宫的路上,还未出得宫门远远便看见威远侯家的家仆一脸急切的等在宫门口,见到蒋青的轿子出来连忙迎上去急声道:“哎呦喂将军您可算是出来了!遇柳轩突发大火,烧到现在估摸着都快半个时辰了!!”
“你说什么?!”
***
遇柳轩的这场火来的蹊跷又迅猛,护卫外城的御林军早在最快的速度赶到开始救火,火势却始终未见颓意。
萧景赫是与蒋青一同听到消息的,当时就觉不好,这会儿在蒋青看见火势就要往里面冲的时候当机立断拦住了这人,两个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的武将便在火场前打了起来。
蒋青本就功夫不差,此时又是十分着急失控的时候,手上没有半分留情,招招狠辣致命想要逼着萧景赫放手,打的萧景赫几乎火都要出来,暗二突然出现在蒋青身后给了全力攻击萧景赫的蒋青一记手刀。
萧景赫架住软软倒下的蒋青,抬眸看向街道尽头围观百姓身后束手而立的杨晏清。杨晏清拱手一礼,笑了笑,转身上了旁边候着的马车。
暗二有些为难的声音响起:“少君发现了属下,命属下不要再跟下去了。”
萧景赫转头看了眼正在匆忙救火的御林军以及在火势中缓缓坍塌的遇柳轩,闭了闭眼,沉声道:“回府。”
……
马车里,杨晏清身上的官服也并没有来得及换下,而易了容此时顶着陌生五官的沈向柳就坐在马车内,手里还稳稳提着一壶茶给杨晏清斟了一杯。
缓缓行驶的马车穿过喧闹的京城街道,与各路闻讯想要赶去遇柳轩看热闹的百姓背向而驰,逐渐与绚烂退出京城这个繁华之地的遇柳轩越来越远。
“我没想到你的决定竟然会下的如此之快。”杨晏清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将痕迹全部抹去一点不留,不会后悔?”
京城中见过沈向柳不浓妆艳抹男性装扮的人一个巴掌都数的出来,如今遇柳轩焚毁与火中,想要给遇柳轩的柳老板伪造一个死亡销户再轻易不过,待到日后沈向柳以男装出现在京城时,又有谁会将他与昔日遇柳轩的艳魁联系起来?
不……还是有一个的。
“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有什么可后悔的?”沈向柳笑了笑,此时五官普通的他看上去没了往日里那从眼神骨子里透出来的媚色,显得内敛沉稳了不少。
其实算起来,遭逢家中巨变之时他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他素来不受宠,府中侧室所出长子更得沈父欢心。原本母子被锁在荒废偏院中倒也好好活了下来,却在他年纪越长,身为嫡子却不得不出府入学后再一次引得侧室的嫉恨。
母亲与自幼偷偷教导他武艺的先生被诬陷通奸,年幼的他被绑在树上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百般磋磨丢进枯井之中活活挣扎十日咽气,之后沈父还在侧室的枕边软语蛊惑下又封死了井口防止母亲的魂魄返世索命。被他自幼看做长辈尊敬的先生也被沈父下令一刀一刀活剐至死,到最后那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都没能闭上眼睛,甚至连骨头都被丢去喂了狼狗,两位至亲都没能留给沈向柳一个收敛尸身的机会。
而那个心思恶毒手段下作、与沈向柳母亲同父异母容貌却在妆后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侧室,却摇身一变直接顶替了沈向柳的母亲,成了兵部尚书大人的正室夫人。沈向柳拿不到母亲的尸骨,对外人而言也不会因为一个白身少年去贸然得罪如日中天的兵部尚书,更何况明面上患病死去的不过是沈府的一个妾室罢了,又与好好活着的当家主母有何干系?
在日日夜夜的煎熬与那毒妇日益加倍的磋磨中,沈向柳硬是活了下来,活成了京城世家眼中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废物嫡子,在仇恨的推动下搜寻到零碎却致命的有关沈父与那毒妇为詹王办事的证据。最终在一次花楼喝酒中遇到了矜贵书生气,坐在那硬生生将青楼纸醉金迷衬托出超脱尘世的杨晏清,在一摊烂泥里奋力伸手抓住了唯一的机会。
杨晏清问他:“你此去周国乃是九死一生,辰安那边,不告别了?”
“都说了是九死一生,能活着回来再见吧。”沈向柳搭在茶具上的手微微一滞,眼角微垂,“若是回不来,说不定那呆头鹅还能为我立个坟,清明寒食倒也算有个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