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王府里,淮舟的算盘也是打得噼啪响,桌案上的账本书册将他的上半身挡了个严实,靖北王府名下的铺子营生做的都是最普通一般的生意,淮舟接手之后几乎是全部打乱了人手按照计划书重新分配,恰好搭上三年一度的春闱,最近只要没什么大事一准就在书房里埋头打算盘。
萧景赫路过瞟了好几眼,转头和杨晏清说这事的时候一脸的匪夷所思:“镇抚司是官府衙门,本王记得,按照本朝律令不得与民争利开铺营收吧?”
“是不能啊,所以我才说淮舟更适合来王府,毕竟王爷家大业大外面还不知道养了多少吃饭的嘴。”杨晏清慢条斯理地往身上套衣服,一边打结一边道,“镇抚司庙小钱少的,也没那么多铺子让淮舟打理。但我这不是也没办法,谁让我穷清官一个,没什么家底,白白耽误淮舟的本事这么些年。”
萧景赫听着这话总感觉像是在骂自己,但是又揪不住话茬,不过杨晏清嘴里说的穷他现在是半个字都不相信:“先生莫要诓本王,就先生的那张琴,拿出去少说也要几千两雪花银。”
几千两?
杨晏清一听就知道萧景赫八成没让懂行的人看过琴,那可是有价无市的无价之宝,真要开价,怎么也得说是几千两黄金。
“琴这种东西又不一定要自己买。”杨晏清张嘴就开始编,语气十分的理所当然,每个字都透露着可信,“鹤栖山庄的庄主当年与我以音相识,趣味相投,这才送了这价值连城的古琴予我。
我是清贫了些,但总归认识几个行商做买卖颇有天赋的朋友。与其掰扯这个,王爷还不如反思一下自己有没有送什么值得说道的定情之物?”
萧景赫的问题再次被杨晏清不着痕迹地拐开话题,甚至还在心里默默将梅园的种植计划再次提前,然后拉住就想往院子外面走的杨晏清:“等等,本王先问问甘大夫。”
“这就涉及到一个十分严肃的信任问题了。”杨晏清脚下一转,拉着萧景赫的手贴近萧景赫怀里,抬头亲了一下男人线条分明的下颌,“王爷不信我?”
萧景赫努力抵抗怀里兵不血刃的诱惑攻击,将人圈在怀里按住:“本王不敢信。”
“那王爷今夜恐怕要找个别的院子睡了。”杨晏清笑吟吟道。
萧景赫的胳膊僵了僵,权衡利弊之后又抓了旁边衣架上的大氅披在怀里人的身上,轻咳了一声:“去哪?”
杨晏清的眼里顿时染上愉悦的笑意:“望江楼。”
***
萧景赫是来过望江楼的,但是却从没有上过望江楼的顶层。
“这也是鹤栖山庄的关系?”萧景赫扫视初次上来,一眼望过去宽敞通风一应事务俱全的顶楼,语带深意问道。
“那倒不是。”杨晏清这次挑了另一张桌子坐下,从窗户旁边看下去正正好是北街,“望江楼自落成之日起背后站着的就是皇室,我不过是代陛下掌管了几年而已。”
北街这边多的是各类铺子,平日里也是熙熙攘攘,这几日春闱渐近,从上面往下看更是人头攒动。
萧景赫在杨晏清对面坐下,对楼下街道的热闹并不感兴趣,但他了解杨晏清,这个近几日窝着能不动便不动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专门挑了这一天出门来只为了透气。
十分有眼色的掌柜连忙给上了酒水点心,就在杨晏清的手伸向酒壶的时候,萧景赫眼疾手快地抄过酒壶放回掌柜手里的托盘上:“换壶茶来。”
杨晏清小小撅了下嘴,收回手转头看楼下。
“说说,今天唱的是哪一出?”萧景赫提了茶壶往杨晏清面前的茶杯里斟了一杯。
杨晏清为萧景赫换走酒壶的行为耿耿于怀:“我又没拿到戏本子,怎么知道今天演哪一出?”
“今儿不是先生写的戏?”萧景赫看杨晏清此时像是狐狸偷到肉的笑就能肯定这人和将要发生或者正在发生的事儿绝对脱不开干系。
“这戏要我写,味道就变了。”杨晏清曲指敲了敲窗棂,示意萧景赫转头看,“今儿就让王爷来瞧瞧,什么叫做‘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尽是读书人’。”
萧景赫本来没反应过来,品了品杨晏清的那句话,忽然道:“先生这是在暗示本王?”
杨晏清一愣:“嗯?”
“负心尽是读书人。”萧景赫重复了一遍杨晏清的话,语气还在负心和读书人上加重强调。
杨晏清的眼皮一跳,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做成荷花样式的茶点放在萧景赫面前的瓷碟里,温声道:“王爷,多吃点,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