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赫边往里面走边道:“周国真的派人来了?”
“可是来了不少!要不说那冯经纬肚量小呢。”杨晏清嗤笑一声,摇头道,“堂堂国相被一个布衣文人这么下面子,他脸上越表出礼贤下士的模样,越是恨得牙痒痒。顾先生背地里关起院门指着冯经纬就说,道貌岸然心思狭隘之徒莫过于此,让他的学生们以后入仕为官都把眼睛擦亮看清楚。”
不然为什么周国一直以来在大庆文人这方面就没扒拉捡漏到半点好处,但凡是有些名气在外的儒生都不待见周国呢。
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显然是杨晏清事先知会过要来,提前都打扫干净了,院落里也没看到几个侍女小厮,安静地只能听见隔壁书院隐隐传来的读书声。
宽衣洗漱去了一身风尘的疲惫,杨晏清换了一身宽袍大袖,玉簪挽发的装束,见萧景赫仍旧是一身窄袖黑衣,无奈:“夫人的穿衣真的是有些埋没了夫人的长相。”
萧景赫正理着袖口,点头道:“嗯。”
穿成那宽袍大袖的样子,万一有危险打起来都不方便。
杨晏清也不觉得萧景赫是在敷衍他,继续笑眯眯道:“走吧,咱们去隔壁蹭饭吃。”
隔壁?
哪边?
萧景赫看向杨晏清。
……然后跟着杨晏清一起翻了松下学院的墙。
不对,应该说是跳上来了,没翻下去。
杨晏清拽住想要往下跳的萧景赫,扬了扬下巴指着不远处闪烁的一双眼睛:“有狗呢。”
萧景赫的目光下移,从那虎视眈眈的恶犬看到一墙之隔的书院景色,下面不过是一片林子,此时不到花季也不在结果季,萧景赫只依稀能辨认出几颗桃树与梨树——不过是一片园子,怎么就至于拴着一条恶犬看着?
正思忖间,就听蹲在身边的杨晏清干笑一声,不满道:“啧,我这都六年多没来了,这狗怎么还在啊。”
萧景赫:“……”
先生之前究竟干了什么,会让这园子的主人在这栓条狗日夜提防?并且这习惯居然还一持续就是六年。
杨晏清不慌不忙道:“顾文雍这个人吧,和我一样,喜欢喝两杯却酒量着实不行,因此练了一手绝佳的酿酒手艺。他酿的果酒味道香醇却不醉人,尝遍了各州府的美酒,还是顾文雍这的最合我心意啊~”
“这赞美还是给别人吧,我可不稀罕!”
一道清越的嗓音传来,身穿浅紫常服手里还卷着一册书卷的顾文雍自园子另一头缓缓走出,仰头看着还蹲在自家书院院墙上不下来的两个梁上君子,开口就是一句怼。
“来我这还顶着这么一副脸皮,你也不怕被我打出去?”
“打我?”蹲在墙头的杨晏清往萧景赫怀里一靠,让萧景赫抱着他飞身落地,扬着下巴眼角带笑,“我可是有夫人保护的人,顾大先生呢?哦……顾大先生有条狗~”
萧景赫十分享受这种杨晏清向身边人炫耀他的感觉,面上冷峻自持,手臂却将杨晏清往怀里又揣了揣。
顾文雍没好气地撇了眼杨晏清,但他自然能看出来这时的杨晏清面目舒朗,神态肆意,六年前他来告别之时眉眼间难解的郁结已然消散无踪。
“没脸没皮!”顾文雍将书卷塞进杨晏清手里,然后去旁边拎了铁锹花铲出来。
将花铲塞进杨晏清手里,然后将这人手里的书卷拿回来,铁锹递给旁边正打量他的萧景赫,笑道:“幸会,在下顾文雍。”
萧景赫接过比寻常农耕用的小了好几圈也轻巧了不少的小铁锹,无言。
当代大儒,就是这么……自我介绍吗?
看了看身边撸起袖子拎着花铲兴冲冲就往园子中间那棵大梨树下走的杨晏清,再看旁边一身文人雅致的顾文雍,萧景赫突然觉得,能和自家先生交好为友的,也的确不该是什么寻常性子。
杨晏清绕着大梨树打量了一圈,在某个位置站定,转头问顾文雍:“这下面是梨花酒还是梨子酒?”
顾文雍:“这会的节气还能有梨子酒给你?”
杨晏清放心了,团了衣袖在怀里蹲下就开始挖:“我就想喝梨花的,那个甜……你酿梨子酒总有点苦劲,我这几年苦药可真的是喝够了……”
萧景赫见杨晏清的动作飞快,不一会儿袍子袖口就染了一大片泥土,几步走过去将这祖宗提溜起来放到一边:“我来。”
顾文雍的酒没有埋很深,萧景赫一声不吭地挖,没一会儿就碰到了酒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