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等谢卓伤口稳定了,这才陆续离开,最后一个离开的猎户瞪了温姝一眼。
温姝觉得有些好笑,却笑不出来。
或许他真的变成一个没有心的人。
他缓慢走到谢卓身边坐了下来。
谢卓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风流不羁,实则热忱正直,讲究义气。谁会为了一个村子里刚认识没几天的人们舍命?
温姝叹息,他到底是谢重的儿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天上的太阳。
谢卓醒来的时候,日光落满山岗,野草在屋檐下蓬勃生长,他困倦地睁开了眼睛,床侧守着一人,用胳臂支撑着头,紧紧闭着眼睛。一缕漆黑的发丝滑落,正落在了他微凉的掌心。谢卓心中一动,忍着身上的剧痛缓缓坐了起来。
他从身上掏出了一枚狼牙,用自己的软刀细细钻了孔,并在背面刻了小小的敏行二字,不仔细看没有人能看出来。轻轻一吹,拂去上头的灰尘,用黑色的衣线穿过去,就能带到脖子上。
传说中狼是世间最忠贞不二的动物,在苗疆每一个男子在成年的时候都会猎下一枚狼牙送给心爱的女子作为定情的信物,也有人会在狼牙上刻上自己的名字。
昨夜山中发生的一切机缘巧合,时也命也。
他的功夫本可以全身而退,却因为贪恋头狼的狼牙而险些丢了性命。
寻常的狼牙配不上他谢卓喜欢的人,所以他猎回了狼王的狼牙。
森白的屠杀工具在谢卓的手中变成了明亮的装饰,而温姝还没有醒来。
谢卓轻轻拂开了温姝肩侧的发,将那枚狼牙戴到了温姝的脖颈上。
漆黑的线在雪白的脖颈上绕了一个圈,仿佛能圈下这个人一辈子。
谢卓看着温姝的睡颜很久,很久,久到他又觉得困了,歪着头枕在温姝的膝处重新陷入了昏沉的梦里。
温姝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温暖的阳光落满他的双肩,窗外鸟声啼啾,万物鲜活可爱。
第一百九十八章
温姝醒来后注意到了狼牙,谢卓没有说,他便也没有问。
弯弯的狼牙坠在他脖颈间,像坠了一轮弯弯的月亮。
温姝不是习惯伺候人的,天底下能让他伺候着更衣的人恐怕只有当今陛下,谢卓伤了胳臂,便死皮赖脸地享用了几日殊荣,偶尔温姝不小心用了力气,便装作牵动了伤口叫唤,企图博几分可怜,好趁机握一握青葱玉腕。
温姝不知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每每都被骗过去,看着温姝虽然不言不语却为他忙前忙后的模样,谢卓的心软成了水,纵然知道眼前洗手作羹汤的美人也能shā • rén不眨眼,还是义无反顾地陷进去。
谢卓伤了胳膊,于是做饭的人变成了温姝。
温姝纵然受了许多的苦,却很少做下等人的活计,所谓洗手作羹汤仅仅不过勉强能入口的地步,谢卓的伤病不能见大夫,好再村子里的男人们有些急救的土方。
温姝第一次煎药,在灶房烧了半天的柴火,一阵风吹过来烟灰满地跑。
谢卓在屋里喝着茶都被呛了一嘴黑。
跑出院子里一看,温大人如玉般洁白的面颊上有几抹黑色的污渍,发丝凌乱,面无表情,额头上还有亮晶晶的汗珠,垂落下来的几缕发还嘶嘶冒着灶房烧出来的火星,看起来好不狼狈。
谢卓见人没怎么伤着,便放心出来嘲笑,“温大人好本事,煎药没煎着,倒是把自己煎了。”
温姝站的笔直,仿佛被烧的不是自己的头发似的,狠狠瞪了谢卓一眼。
谢卓也知道自己过分,轻轻咳嗽了一声,“你莫生气,你煎的药在哪里,我喝了就是。”
温姝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卓,谢卓手里捧着被炸的漆黑的罐子,看着里头一坨乌漆麻黑的酱状物,尴尬地抬头看了温姝一眼,心中却道,这可比他苗疆的蛊虫难吃多了。
谢卓伤重不敢见医,村子里的猎户常年与野兽打交道,有许多治疗兽伤的土方,土方本便腥臭难吃,据说蚯蚓蛇胆不等,村里男人们凑出八副药引交代过来,正好一日两服,四日见效,这第一副便煎成了这般,到底倒了有些浪费,又见温姝在身边盯着他吃,头脑一热便想着交代便交代了,这会温姝给他的是毒药也便吃进肚里又有何妨。
谢卓闭着眼睛将那团漆黑的浆糊送进口中,仿佛吃进了许多七手八脚的虫子,忍着没有吐出来,过了许久才睁开了眼睛。温姝一旁盯着他吃完,忽然站起来退后了两步,“你好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