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述说:“哦?他从小就这样老成吗?”
谢沅生笑道:“是啊,夫子都说他不像个孩子,别的孩子上树掏鸟窝打架,他从来不和那些孩子一起玩,省心得我爹娘都发愁,盼着他淘气些。”
谢沅生对谢洛生小时候的事如数家珍,见容述有兴趣,便捡着说给他听,二人竟也相谈甚欢。谢洛生煮了阳春面,捋下挽起的衣袖走出来时就见二人言笑晏晏,顿时就不好意思了,“哥,你们说什么呢?”
容述抬头看着谢洛生,不知怎的,竟又想起谢洛生满周岁的照片,黑白照,太过久远,记忆已经模糊了,如今一看,竟莫名地鲜活生动起来。
他记得谢洛生小时候的样子,的确是很漂亮。
林老爷子还道等他再大一些,就接来林府养一段时日。他同容述开玩笑说,等他来了,就有弟弟陪容述玩了。
容述心里陡然生出几分微妙。
谢沅生看看谢洛生,又看看容述,隐约觉出几分不对,可又说不出个理所当然,只笑道:“我们说你小时候的事了。”
谢洛生尴尬得不行,嘀咕道:“那些有什么好说的。”
“赶紧吃面吧,要凉了。”
谢沅生应道:“哎,来了。”
第46章
薛明汝和容述相识十余年,二人交情不可谓不深。薛明汝这十几年来在沪城混的风生水起,和容述多少是有些关系的。薛家如今已经没落了,只靠着一个薛明汝吊着,容家不同,容家在沪城根基深厚,即便如今容述当家,比之他母亲当年低调了不少,却也不是等闲可企及的。
可再早十几年前的薛明汝,也不过是个纨绔而已。
他出身庶出,母亲只是个歌女,沪城的上流子弟都瞧不上他。可薛明汝胜在脸皮厚,又聪明,终日笑盈盈地捧着那些纨绔子弟,同他们吃喝玩乐,日子倒也不算难过。
后来容述登台唱戏,沪城那帮纨绔子弟都来凑热闹,他们纯粹是去看容述笑话的。沪城的人都道容述脑子坏了,好好的容家少爷不做,要去做戏子,简直贻笑大方,连容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谁能想,容述根本懒得搭理他们,彼时容述的母亲还在,容述还未有穿女装的癖好,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卸了妆,露出一张精致清丽的面容。他身量修长,正伸开手,任身边的下人替他穿衣服。
那些纨绔子弟气不过,就是这时闯进来的,左一句右一句,话里夹枪带棒,当中闹得最凶的就是张成宴。
张成宴是张家的少爷。
“拦什么?”张成宴笑嘻嘻地说,“咱们容哥儿唱的多好啊,给少爷赏!”
“容哥儿,你看,我们可都来给你捧场了。”
一行人话里夹枪带棒,薛明汝行事向来圆滑,只退在后头一声不吭,却也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这位自甘堕落的容家少爷。
容述没说话,等下人给他扣上扣子,方才看了面前的张成宴一眼,脱下那身戏服,容述便又是矜贵的容家少爷,清清冷冷的,透着股子不可言说的傲慢,一下子就将张成宴惹恼了。
容述抬腿就往外走,张成宴冷笑道:“这年头还有人上赶着当戏子的,杂种就是杂种,骨头贱,非要去干下九流的营生。”
容述脚步一顿,冷冷地看着张成宴。
张成宴嘲道:“怎么着,干了还不许别人说?”他一字一顿地笑道,“容老板。”
容述漠然道:“滚。”
张成宴哈的一声笑了,说:“容述你冲我凶什么,你去看看,整个沪城是怎么说的,当娘的不要脸,和洋人搅和在一起”
他话没说完,胸口已经挨了一脚,整个人都摔了出去,顿时又是一片惊叫。
容述那一脚踢得重,张成宴脸色都青了,被人搀起来之后直接搡开他们就冲容述冲了过去。张家在沪城同是大族,谁不敬着张少爷几分,只有容述,明明是个杂种,偏偏见谁都爱不搭不理的,好像谁都瞧不上。
张成宴顶看不上容述。
二人就这么扭打在一起,容述是学过戏的,张成宴这样的花架子哪里是他的对手,没两下就被容述掐着脖子按在地上。少年容色冰冷,盯着张成宴,说:“再说我母亲一句,我杀了你。”
张成宴脸憋得青紫,嘶声道:“你敢!都他妈傻着”他愤怒地挣扎,喉道,“给我呜”
容述手指收紧,他话也说不出了,周遭那些纨绔见容述这模样,骇得心惊胆战,踌躇着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