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存不理他,对缪建成说:“小姨父住院了,要动手术,这是他的手术钱,”他攥紧了拳,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且荒唐:“……就当借我。”
不是每个人都讲理的,更有一种人,比起讲理,他更擅长颠倒黑白、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缪建成粗着嗓子歪着嘴:“病了就上医院,没钱就等死!关我什么事?!”
缪聪冷笑:“哥,你真的很奇怪,那是你的小姨父,跟我们现在的家有什么关系呢?你妈妈早就死了,死之前也已经跟咱爸离婚了,说难听点,这就是陌生人了。你为了你小姨父的病张口跟爸要钱,要是态度好一点,借个几千一万的,也不是不行,但是你看,这是借钱求人的态度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们债主呢!借不到钱,就把爸打成这样”他停顿了一下,余光瞥见众多凑热闹啧啧啧的目光,得意洋洋地勾了下唇,“谁说你不是连畜生都不如呢?”
大病房里果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还有这样的事?”
“看着这么瘦瘦的,下手还真黑!”
“哎哟这年头哦,你们是不知道,养儿子跟养讨债鬼差不多!”
缪聪俯下身给他爸端茶倒水,把耳朵凑他唇边听了会儿,装模作样地点点头,“爸爸说了,虽然你这么不仁不孝,但毕竟跟你小姨一家以前也是亲戚,只要你立一张借据,再给爸爸跪下磕三个头,说三声爸爸我错了,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缪存不知道缪建成为什么会提出这种可笑的提议,好像折辱他一下就算赢了。他认真地权衡了一秒,发现内心并没有愤怒,众目睽睽之下,膝盖刚弯了一弯,便被屏风后转出来的人当机立断扶住。
骆明翰很用力地攥着他的手腕,瞥了眼缪聪,“这是你弟弟?”
缪存点点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骆明翰熟络地跟缪聪说:“这样,我今天刚好也想听个响,我给你一个头二十万,你给我磕三个,六十万,借给他二十,你还有的剩四十,怎么样,磕吗?”
缪聪刚要骂,骆明翰恍然想起来:“不好意思,说错了,是你给你爸磕三个头,就算提前尽孝了,六十万,怎么样?”
围观的说:“这人还没死呐!啥叫提前尽孝,大半夜的忒晦气!”
醉酒的搁一旁嘴碎,拖腔带调地说:“这忌讳可犯不得,人本来不走的都给磕走咯。”
李丽萍摆架子骂开:“什么晦气,什么走不走死不死的?呸!散了散了,”扬声找护士:“护士!护士!”
“哎有事儿按护士铃,别吵别闹!”
被李丽萍怼了的醉鬼扬长脖子喊一声:“215病床的快不行了!要被气蹬腿儿了!”
一下子捅了马蜂窝,李丽萍扯着袖子就上去跟人评理去了,好好一急诊室闹得跟菜市场一样。骆明翰趁乱带缪存跑出来,到了走廊上,忍不住笑出了声。
缪存问他:“你笑什么?”
“你家里人挺有意思的。”
缪存轻描淡写地否定:“他们不是我家里人。”
“我可以为你提供脱离父子关系的法律援助。”
缪存的眼睛亮起来:“真的?”
骆明翰似笑非笑:“你还真有这个打算?”
“我早就问过……”缪存有点郁闷:“律师说,不能通过法律手段断绝抚养、赡养义务,除非我结婚了,脱离原户口,但也只是代表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事实上的父子关系还是成立的。”
骆明翰捏了捏他的手:“只要你有能力走得足够远,就可以脱离他们的牵连和掌控。”
“我知道。”缪存抿了抿唇,淡淡地说:“我在努力。”
骆明翰料想他去法国就是为了摆脱原生家庭的控制,但显然,缪存妈妈的娘家人那边是没有这个渠道和经济实力的,他原本猜想是他父亲这边的关系,但看目前情况,应该也不是。
那到底是谁?偷渡在法国,熬到了绿卡,可以帮缪存去法国留学,并长久地定居生活下去。
回了车上,骆明翰觉得终于可以好好聊聊正事了。他打转方向盘驶出停车场:“从这里到家四十分钟,我给你时间,好好说一说这二十万和你小姨父的病。”
“你都听到了。”
“主要是为了拦住你后妈进去闹事,顺便听了一些。”骆明翰流畅地认错,“对不起。”
“之前为了办法国签证,把二十万打给他们做存款证明,本来说过回国后还给我的,第一次推说是买了理财,到期后还我。他们占便宜占惯了,我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