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澜觉得今天的父亲有些奇怪。
他没有再坐轮椅,而是向从前一样西装革履，神采奕奕地出现在自己的画廊里，旁边带着表情紧绷,略有些紧张的秦玑衡。
秦晞熟络地跟来宾打招呼，半点儿看不出他是个大病过一场,从鬼门关里跨回来的病人。
“囡囡。”秦晞对着女儿挥挥手。
顾行澜把脑中泛起的那丝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爸！”
画廊内人来人往,宾客们赞美着顾行澜的画功了得，称赞这一家三口的和谐有爱；画廊之外,隐去了身形的秦晞本尊和秦玑衡默默看着这一幕。
“就这么离开真的没问题吗？”秦玑衡心底始终萦绕这一缕对顾行澜的愧疚。
秦晞也深深地凝望女儿脸上的笑容：“这样的安排就已经足够了,这两具化身与你我二人本尊的情感和记忆都是相通的，待将你其他那几个妹妹都找到之后，再常常来探望行澜就好。”
凡人与修士之间相隔的寿命与时间根本不可跨越。
秦玑衡也知道这个道理，纵使人的魂魄可以轮回,百年之后的顾行澜又不知会以什么样的姿态降生在这片天地之间，但那个时候的她,终究也不再是现在的这一个了。
“护她一生安稳,不遭受劫难挫折，能这样开开心心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也算是全了这一场父女之缘。”秦晞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脸色变得寡淡苍白。
“父亲？”秦玑衡突然发现他的身形似乎是缩水了不少，有些担忧地问道,“您的身体足够支撑着回到家里吗？”
秦晞摆摆手：“无碍的，不必担心，我只是......还不太熟练。”
他把从肩膀上垂到胸口的白发往身后一撩：“你在前方破开世界的壁垒，我自然会跟上。”
秦晞的眉目间看不出半分勉强的情绪，但秦玑衡还是忧心不已,他的力量跟父亲全盛时比起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秦晞可以把他收在袖子里随意穿梭各个世界，但秦玑衡现在还做不到这种程度，他很怕自己在前面走着走着，身后的老父亲就没了踪迹。
“行吧。”秦晞摇摇头，绕到儿子身后，抬手拉住了秦玑衡的马尾辫，“要是为父出了什么意外，就先把你头皮扯秃。”
秦玑衡：......
太虚仙境里。
一身红衣的宋云也，一身青衣的秦文卿面面相觑。
在二人身侧的是长发披散的萧拾。
“萧师伯，我爹他果真没死？”宋云也这段时日，常常悄悄摸出太虚仙境去进行实战锻炼。
秦晞招惹过的仇家她多半是打不过的，只能易容改貌变换姓名混迹在周边多个对外开放，无需强行突破的修真世界里；但总是有那么几个仇家会偱着气息找到她，宋云也这段日子修为涨得飞快不说，连逃跑的功力也是一日千里。
而秦文卿则是老老实实地守在家里，在萧拾的指点之下，按部就班地修炼着。
她极有耐性，偶尔遇上翻墙进来的仇家，也会不慌不忙地把守护大阵开启，跟被阵法迷了眼的仇家绕圈圈等待萧拾来救，还会在仇家身上实验自己新发明的小法术，让阵法里的仇家一边哭一边咒骂秦晞。
在萧拾看来，秦晞的儿女们各个资质过人，悟性也比寻常修士高出不少，若这些孩子能在自己膝下，那他是绝对不会像秦晞一样放养他们的。
萧拾对着两个小姑娘点头，还好心地帮秦晞找补：“他道心不稳已有多时，当日也是为了挣一寸生机，才匆匆选择合道，他的身体确实是崩毁了，本人也变得十分虚弱，所以才这么多日子也未曾联系过你们。”
“原来如此。”宋云也被这个一直在悉心教导自己的长辈说服了，她鼓着腮帮子用力吹出一口气，“爹爹他还在就好。”
跟姐姐不同，秦文卿在听完萧拾的解释之后，先是一愣，眼中浮出许多疑惑，而后神情一松，变得释然：“多谢师伯告知。”
她把视线移向太虚仙境之外：“既然父亲未死，他要回来，岂不是正好会撞上外面那一群人？”
“啊呀！”宋云也惊声道，“哥哥一个人怕是扛不住这么多人围攻，老爹那身子骨不是还弱着吗？万一他一脑袋瓜扎进敌人堆里，给人家逮住了，那岂不是要糟糕？”
她慌张起来。
而秦文卿则是淡定地站在那里，往两边翘起的唇角没有太多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