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翻身了!!”
听见外头有人叫喊,正埋头为家里小儿缝补衣裳的孙家娘子感觉到自己脚下传来一阵细微的晃动,她抄起针线篓子拔步就往屋外冲,然而还没等她跑到门口,那阵细微的震颤感就消失于无形,往四下一看,家里养的一条狗和几只老母鸡都是老神在在地趴在地上,半点儿没有要跑的意思。
原来是虚惊一场呀。
孙家娘子把针线篓子往屋檐底下一挂,叉着腰就出门去了:“谁家倒老房子?刚刚又是谁喊的地龙翻身?吓死老娘了!”
“还不是这糊涂小子。”一个满头白发的干瘦老人揪着一个年轻小伙,往他头上轻轻敲了几下。
孙家娘子见是他,先前的那点儿火气逐渐散了。
这个年轻人的爹本来是当地的绸缎商人,家家户户的蚕丝缎子都是他爹帮忙销售到外地,价格公道不说,还不会像一些游商一样从中吃大把的回扣。
然而在许多年前的一天,绸缎商人的桑山蚕室店铺全部被朝廷派来的人给抄缴了,那个绸缎商人上前理论,反被打死,他的夫人受惊难产,生下孩子后便一命呜呼,而那个孩子虽然活下来,脑子却不怎么灵光,吃着百家饭长大,如今也已是到了弱冠之年。
“脚下面,地,震了!”年轻人连比带划地想要解释。
孙家娘子放下叉腰的双手:“好了好了,你别着急,不是地震,别怕,啊。”说完又看向那老者,“大伯爷,我去前头问问,到底在做什么呢闹出这么大动静。”
孙家娘子没走出太远,就见前头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她眼见抓住一个熟人:“妹子,这是咋的了?”
被她抓住的年轻的女子停下脚步:“我也不晓得,但听说,是何大老爷家的祖宅倒啦!”
“我的天老爷,是在京城做大官,有个妹妹嫁给了皇帝,呸呸......先皇帝的那个何大老爷?!”
“可不就是他家吗。”
孙家娘子跟着人群往里面走去,一面嘴里还不忘念叨着:“这得是做了多大的孽,才连祖宅都倒了哟?”
“天呐!是金子!这么多金子?!”
“什么?!”
“金子!在哪儿,让我看看!”
“好多金砖,都是金砖啊!何家竟然拿金砖砌墙,天呐!”
倒塌的屋宅废墟之中,金灿灿的砖块如同流水一样,显露在越地各处的民众面前。
在这些被欺压盘剥了数年的百姓心里,今天发生的一切就仿佛是连老天爷也再看不下去何家人的所作所为,才让各地每一个标着何家人记号的建筑都在同一时间倒塌,暴露他们埋藏在墙缝中的大秘密。
“原来这么多年,咱们上的税,都被何家人给拿去了呀!”
“我瞧着不止,他们何家的那个什么大公子,不是说,说什么他要为谢三公主搜罗天下珍宝博她一笑吗,这金砖贵重是贵重,可远不如奇珍异宝珍贵啊!”
“说起来,何家藏了这么多金子,皇....谢氏知道吗?”
说话的几人突然沉默了。
夏国的军队在听闻何家屋宅倒塌,墙里的金砖都暴露出来之后,就第一时间带着人马驱逐民众,封锁现场,而越地的百姓被压迫多年,最明白不能跟官家抗衡的道理,悄悄抓块金子揣进怀里,带回家中藏起来。
谢家娘子把她偷拿的那块藏在里屋的房梁上:“唉,想当年,咱们越人可是三国中最富裕的了,我小时候,娘亲还有好几件金首饰呢,没想到后来竟然会......”她叹了一口气,随后从床头的柜子里抓出一把香,点燃,对着就放在房间里的牌位拜了几拜,“爹、娘,哥哥、嫂子,你们放心吧,越国没了,夏国来的官老爷不收那么重的税,还会给像咱这种孤儿寡母发粮米,也不会看谁不顺眼就冲进谁家里shā • rén,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夏都。
何家散布在越地各处的宅院倒塌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
何家人也有好几天没好意思出门了。
门口杵着的石碑下总是围着不少人指指点点,一旦看见何家有人出来,就会自发地把手里的石头子往他们身上丢。
一边丢,还一边发出嘲讽的嘘声。
“我才不出去呢!”一个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抱着双臂,气呼呼地瞪着他旁边的另一个年轻人,“明明是你哥得罪了夏人,凭什么我们这些隔房的也要跟着受罪?!”
被他瞪着的那人是何文轩的庶弟:“平时我父亲哥哥好好儿的时候,你不是很会摇尾巴吗?!怎么,光认吃不认打?有好处就往前凑,要受苦你跑得比谁都快,呸!”
他们心里憋着股火气,谁也不服谁,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旁边的几人上去拉架,却也莫名其妙地跟着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