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太这突如其来的开团让刘二柱懵了。
他捏着筷子,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老实巴交道:“不知道呢,妈。”
张秀红笑嘻嘻的:“什么便宜不便宜的,妈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吗,一家人说什么占便宜的话。”她瞟了一眼,“再说了,老刘家穷的叮当响,有什么便宜可占哟。”
她倒是想占,这不是还没占到嘛。提到这个,张秀红就一肚子来气。
“像你们这样的蛀虫,任何人都不愿意跟你们当一家人。”刘老太义愤填膺,“晓得家里穷,还生了三个孩子,给家里添了多大的负担!我们老刘家,就你们生了三个孩子!”
“那不是要给老刘家生孙子嘛。”张秀红声音尖利,“我倒是不想生呢,你骂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你忘啦!”
“那是你自己不会生,还要怨我!”刘老太一张血盆大口对着二房的三姐弟吼,“生了这么些个东西出来,瘸的瘸蠢的蠢结巴的结巴,他们一人多吃一口,我们老刘家其他人就一人少吃三口!”
刘小麦:“……”
这老太太又是哪里学来的强盗逻辑,居然和“你耽误了一分钟,全班同学就每人被你耽误一分钟,加起来耽误了一节课”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大弟刘小虎害怕地往后缩,还捂住鼻子。
“奶奶,你嘴巴臭臭。”
“别怕,奶奶只是不喜欢刷牙。奶少刷一口,我们老刘家其他人就能一人多刷一口。”刘小麦安慰他,“我们一定要记住奶奶这份伟大的牺牲!”
“我家小麦读过书了就是不一样,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刘二柱同志与有荣焉。
刘小勇也是读书人了,他听了就不信,怀疑地看着刘老太:“奶,真的吗?我怎么没看见我牙膏变多呢?”
不会省出来的都给刘福宝去了吧,让她一个人多刷好几口。
啊啊啊啊奶做的出来这种事!
刘小勇顿时愤怒起来,捏紧拳头,在凳子上扭来扭去。
“刘小麦,你别瞎想了,奶不可能给我们的!”
“闭嘴!”刘老太恼羞成怒。
她蹬着腿“唉哟”“唉哟”地叫唤,“二柱啊,红子啊,我也不想跟你们吵,我是真的不能跟你们一起过日子了,我这条老命迟早得被你们气死!我怎么这么命苦哦,死鬼老头子啊,你就带我一起走吧……”
刘老太一边假哭,一边虚着眼睛瞄刘二柱和张秀红,希望他们脱口而出说“那就分家呗”。
反正刘二柱以前也说过,刘老太就期待他说一次,这下就可以光明正大把二房分出去,到了队里她还能卖惨说是儿子不孝顺嫌弃她了。
而刘二柱和张秀红对视了一眼……端起饭碗又喝汤了。
刘老太:“???”
天老爷哟,这可让她怎么演下去。
她只能继续蹬着腿干嚎,再悄咪咪地观察其他人反应。
大房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潘桃在训斥刘小勇,刘大柱在训斥潘桃。三个人都脸色难看,刘小萍把脸埋到了碗里。
三房则是岁月静好,姚静温柔地给福宝喂鸡蛋羹,刘小军自己乖乖扒饭,扒一口看一眼姚静。
还是福宝关心刘老太。
她转过身对着刘老太,取出来一块小帕子,“奶奶,哭慢点。奶奶,蹬轻点。”她眨巴着眼睛,乖巧地说,“奶奶这样太用力了,福宝心疼奶奶。”
说着要把小帕子举到刘老太眼睛底下,帮她擦眼泪。
结果擦了几下,小帕子还是干巴巴的。
福宝这可纳了闷了,刚“咦”了一声,刘老太就一把抢过去帕子盖住自己眼睛,一波三折地嚎。
娘哟,差点就被这贴心的小孙女发现不对劲了。
张秀红挠了挠耳朵,歪了歪嘴。
不晓得这老虔婆又在折腾什么东西,但是早点吃完远离为妙。
二房的五口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喝完菜汤,喝完就要逃离现场,连碗底都不准备舔了。
“都给老娘站住!”
刘老太出离愤怒了,都顾不得装哭了,一把扯下遮眼睛的帕子,就拍桌子准备开骂。
结果她动作太大了,惊得刘小萍手一抖,没喝完的汤刚好倒在旁边刘小虎的袖子上。
“这个怂丫头!”
潘桃揪住刘小萍的小辫子,对着她后脑勺“啪啪”就是两巴掌,跟张秀红赔笑道:“红子,你家小虎没烫着吧。”
张秀红撸起来刘小虎的袖子,还好,只红了点小油皮。
“打什么孩子啊,要真诚心,你不如弄点红糖给我家小虎喝喝。”张秀红瞅了潘桃一眼,不阴不阳的。
刘大柱皱着眉瞪潘桃:“你连个丫头片子都看不好!”
潘桃的笑容消失了,撇撇嘴,伸过头看了看刘小虎膀子,“哟,还真没事。我们乡下孩子就是皮糙肉厚。”
潘桃打儿子都是打背,怎么打女儿就揪辫子打后脑勺了呢。
刘小麦看着潘桃这副德行,心里莫名其妙憋气。刘小萍已经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团,刘小麦有心想说什么,但觉得跟潘桃又实在无话可说。
张秀红也不回房了,用塑料盆端了水,在厨房里头洗刘小虎的脏袖子。
刘老太的主场环节一直被打断,她酝酿了很久了,此刻终于又被她逮到爆发的好时机了。
“张秀红,你这叫抹肥皂?你这叫吃肥皂!”刘老太捂着心口,一副要昏厥的样子,“你看看,你们都来看看,她用了多少肥皂,怪不得我老刘家肥皂用的这么快!”
她天天这个样子,一开始大家以为她真的会昏厥,一个两个都紧张的不得了。现在已经知道是她装了,也都懒得搭理她了,就意思意思过来看一眼。
张秀红冷笑:“大嫂,你听见了吗?妈让你赔她肥皂呢!要不是你家小萍,我要在这洗个屁的衣服。你就该过来帮我洗。”
“唉,也没用多少肥皂啊。”潘桃不得不帮张秀红说话了,劝着刘老太,宛如一个好人,“这么点肥皂,也不值多少钱,也不是天天这样用……”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刘老太骂她。
潘桃:“……”
她倒是想当家呢,问题是刘老太不放权啊。连厨房钥匙都不给她,反而悄摸摸给老三媳妇,哼。
刘老太又开始用她那很好的逻辑算账了,“老大和老三家都只养了两个孩子,就老二家,养了三个!还一个个人嫌狗厌的,动不动要换洗衣服,哪家肥皂够你们用?你们三个一人多用了一次,我们老刘家其他人就一人少用了三次!”
人嫌狗厌三人团的首要分子刘小麦:“……”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她只是爱干净了一点,这有什么错哦。
穿到七十年代,刘小麦已经努力适应,告诫自己要入乡随俗了。
所以她可以很习惯地吃野菜,很习惯地穿破衣,很习惯地和弟弟妹妹挤一张又冷又硬的床。
但是有些东西她丢不掉,比如天天刷牙,比如勤换衣服。
就算只有两件衣服,她也要一洗一换。
刘小豆和刘小虎受她影响,也讲究起了个人卫生。刘小麦自然清楚家里条件差,肥皂要珍惜,于是她已经不让大妹小弟到处疯、去泥坑打滚了,这样最起码外面衣服不用总是洗。
但刘老太还是不满意,甚至把刘小麦这种行为上升到资本主义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