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太屋里,刘三柱瞪大了眼睛。
“妈,你的意思是,让我给我二哥他们弄锅?”
刘老太越说越气,“他想要,你就弄给他,我倒是要看看,他没粮拿什么下锅!”
刘三柱的笑脸维持不住了。
“二哥也太会想了,买锅买锅,说起来是蛮容易的,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可是,可是这摊派到我身上来,我可去哪里给他弄哦,我也没钱也没票的。”
刘老太诧异地歪着脑袋看他:“三柱,你说真的啊。你去鞋厂当十年工人了,手里怎么可能就没钱呢。”
刘三柱去鞋厂上班后,往老刘家交过三个月的钱。后来就说城里开销大负担重,暂时不交了。
算算日子,他也就是那个时候遇到了姚静。他的工资没上交给老刘家,那必然是上交给老姚家了。
但自家老三和姚静看起来都不是糊涂人,刘老太不相信他们这么多年手里没攒钱。
刘三柱苦笑:“妈,你也太看得起你儿子我啦,我就是个临时工,拿人家正式工一半的工资。这么些年我又要养家,总不能苦着他们娘儿俩吧。我这手头还真没有多少钱。”
“那你就去预支工资啊,找你们厂里的会计借,先把下个月工资取出来。”刘老太张嘴就来,“再好的大铁锅,二十块钱肯定能买到了。人家老陶家还能拿得出来这个钱,你能拿不出来?”
刘三柱捂了捂心口窝。
他不敢说他早就预支半年工资出来了。
姚静说了,乡下环境太差了,人又没什么素质。在队里读书也不规矩,刘小麦大字不识就能上二年级了,他二哥二嫂甚至开始吹自家姑娘马上要上三年级了,这叫什么事?简直乱七八糟。
为了福宝和小军好,他们必须要进城。
城里房子买不起,他们可以先在公社买一间屋子,就买在公社小学旁边。
先让两个孩子在公社读小学,要是有人脉了,初中再去县里读。
刘三柱拿出这些年攒下的家底,又是预支工资,可离买房的钱还差一截。
他今天回来除了看看情况,也是想跟刘老太借点钱的。
他相信他妈很是有点棺材本的,八百一千没有,三五百总算有吧。
就这样,刘老太和刘三柱不愧是亲母子,他们都觉得对方不差钱,根本不愿意相信,对方是真的山穷水尽了。
刘老太还在那里催:“三柱啊,你不是要孝顺我的吗?我现在就要你孝顺。”
刘三柱连忙说:“我当然想孝顺妈,妈的事就是我的事。可是我就算弄到了钱,我也没有票啊,我们老刘也没有买锅的票吧。”
“这还不简单吗,三柱,你拿点钱,去跟有票的人家换。这年头谁家搞几个锅在家里,白占着地儿,你去换他们的票,他们肯定愿意。”刘老太欣慰地笑了,“三柱,妈多亏生了你这个有用的儿子,遇到事情来只能指望你了,你给妈涨脸啦。”
被动替妈涨脸的刘三柱:“……”
他沉默着抹了一把额头,摸到一脑门的热汗。
一口大铁锅,再加上用钱换票,这前前后后加起来得要花多少钱啊。
刘二柱啊刘二柱,他二哥这是趴在他身上吸血啊。
这一瞬间,刘三柱特别能理解姚静想要进城的心理。
毕竟之前十年,他们不回家,老刘家这些是是非非都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回来才多久啊,连他妈都开始算计他了。
“妈,这事我一个人不能做主,我要回去跟静子商量一下。”
刘老太一听,稀疏的眉毛飞起来了。
“三柱,你可是个男人啊,你怎么就受她一个女人管了?”刘老太无比的痛心。
刘三柱歪了歪嘴。
妈,这话你也说的出口哦。
也不看看老刘家,这么多年了,男男女女都受你这个女人管呢。
刘老太还在那里痛心疾首:“以往就算了,她是城里人,又是正式工,你比不上她,听她的就听她的。现在她都靠你养了,你这腰杆子怎么还挺不直呢?”
“三柱,你这事必须应下来。”刘老太猛地一拍桌子,“你非得给你二哥买锅,好好在你媳妇面前当一回男人!”
刘三柱:“?”
这就突然上升高度了,不买锅不是真男人?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又被他妈绕进去了啊。
刘老太又看他一眼:“三柱,有些话这么多年了我都没说,我以为你会记着的。你结婚的时候,我把老刘家家底子掏空了,给你们买了三转一响。你大哥二哥结婚,也就一人扯了两块新布做衣裳。我们老刘家闹成这样,你也要亏心的。”
刘老太把嘴一瘪,一副说哭就哭的惨样子,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
“我这些日子都在想,是不是当年做错了。要不然,我给你二哥的锅说买就买了,哪里用的上你。”
“……妈,我都记得呢,我孝顺你。”刘三柱动了动腿,换了好几个姿势,“二哥要锅,我肯定想办法买了给他。妈,你别难过啊。”
刘三柱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姚静正在给福宝洗脸。
刘小军自己蹲在角落里玩一只捉到的蛐蛐。
“妈找你说什么事啊?”姚静瞥向刘三柱。
“没什么,就说二哥他们呢。”刘三柱笑了笑。
姚静又回过头,“二哥二嫂他们太能闹了,也没什么远见。真把妈闹得名声不好了,老刘家一个都逃不掉,影响根本无法想象。”
刘三柱又笑了两声应和,他蹲到刘小军旁边,和他一起玩蛐蛐。
“爸,你也会玩啊!”刘小军兴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