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幽幽的叹了口气,“你外祖父当时高兴极了,能嫁入冉府,就算是做妾,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qíng。但娘那时真的很不甘心。你父亲不仅比我大了十多岁,还妻妾成群,有儿有女。娘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想明媒正娶的,嫁给一个一心待我的夫君而已,这样有错吗?”
陈氏的想法,其实并没有什么错处。在这个时代,男子虽说可以三妻四妾,但家中只有一妻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毕竟这乱世之中,能纳的起妾的,都是些有家底的人。所以,女子求个一心一意,并非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而如陈氏这样的贵女,只要嫁个家世略差一筹的夫君,想要独占夫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却听陈氏继续说道:“娘大受打击之下,重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便找到你父亲,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娘不做妾,只做人正妻。那时娘想,只要拿这世间女子都向往的位置——冉家主母之位来jiāo换,让娘放弃从小的梦想,也算是值得了。没有想到的是,你父亲听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回答娘说,只要娘能办得到。”
陈氏低低的笑了起来,“娘办到了,确实办到了。娘用从小学习的医术,用这双本该治病救人的手,亲手害死了他的妻,又取而代之的嫁给了他。”
听到这儿,冉之宸不可置信的看向陈氏。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陈氏害死的,除了父亲与兄嫂,竟然还有一条人命。
陈氏眼神恍惚的继续讲道:“可娘进门之后,每次看到你长兄清澈的眼神,心里便是一阵惊悚。娘实在无法想象,若是他继承了这家主之位,调查出了他母亲的死因,娘会有什么下场?或许从那时起,娘便开始醒悟到,唯有将权利握在手里,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让你坐上家主之位的想法,便越发加深了。”
陈氏看着冉之宸,目光之中,满是沉痛,“可娘那时仍没想过要害死你长兄。实在是因为后来,娘发现了李氏与你父亲的苟且之事,一时之间心灰意冷,愤怒难堪,才下定决心,做出了后来的诸多错事。”
陈氏急急的咳嗽了几声,看着冉之宸郑重的说道:“所以,宸儿啊,娘那样做,并非是为了你。今后,你便放下包袱,别在难为自己了。娘欠下的债,到了地底,也会一一还清的。娘现在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亲眼看着你娶妻生子。”
冉之宸垂着眼眸,沉默不语。
陈氏重重的叹了一声,才复又说道:“你若当真不喜你七表妹,不娶也无妨。只是切要记得,娶妻定要娶个温顺娴静的,万不可娶娘这般心气儿高的。野心这种东西,一旦生出,便会越来越大。而有些事,一旦做错,便只能一步步错下去。”
说着,她突然看向洛晨,“你这婢女,依娘之见,也是个不安分的。明明身份低贱,却又不甘认命,不然当初也不会逃跑。今后,你若非要将她留在身边,定要好好提防。不要再让一个娘这样的女人,害了你后半辈子。”
之后,陈氏又嘱咐了冉之宸很多事qíng。似是要将这一生的话都说完一般,直到夜里,她才体力不支的被抬回了房。
陈氏离开后,冉之宸与洛晨沉默了良久。
洛晨回想着陈氏的话,心中除了震撼,还有不少唏嘘。
她想,或许陈氏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个不安分的,明明身份低贱,却还是不甘认命。
可直到此时,洛晨仍然不觉得自己想法有错,甚至觉得陈氏最初,想要夫君的一心相待,想要掌握自己命运的想法也都没错。错的,只是她所用的方法而已。
就像陈氏说的那样,有些事,一旦做错,便只能一步步错下去。
洛晨在心底告诫着自己,无论何时,切不可失了本心。不然一步走错,便真有可能踏入万丈深渊,永无解脱。
让冉之宸与洛晨都没有想到的是,那日与陈氏的见面,竟然会是最后一次。两日后的夜里,陈氏在榻上睡去后,便再也没能睁开眼。
响彻冉州的招魂歌中,冉府举行了盛大的葬礼。而冉之宸,也开始了他长达二十五个月,横跨三年的服丧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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