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如果选择上二中,一切就和上辈子没有区别。她要离开这个地方,从她重生那天起,她就决定了。
戚茹微微一笑:“当然。陈叔,我不会被困在这里的。我一定会上一中,一定。”
清亮的双眸中闪着坚毅的光,陈发不由自主被吸引,他松开捏着戚茹的手,郑重地拍拍她的肩膀:“我信。这辆车你拿回去吧,当我提前送的生日礼物。”
戚茹这回没有拒绝,深深朝着陈发鞠了一躬:“谢谢陈叔。”
推着山地车回到自家飘着浓郁骨头香的小平房,戚茹抱着一打试卷发愁——车是好车,但山地车,不好装车篮啊。
戚奶奶从厨房的小窗户向外望,看见孙女抱着满满的书回来,一张老脸泛起愉快的笑容:“茹茹,去放了书包,洗手吃饭了。”
她那个年代,书比饭贵,上得起学的都是大户人家,如今孙女有这般好的机会,能上学能念书,她想都不敢想,生怕哪一天时代就变了,回到以往的日子。她家孙女是个会念书的精贵人,得好好对待。
不求能有多大造化,但求识字明理,不当睁眼瞎。
香喷喷的白米饭,炖的入口即化的排骨,甜味十足的白萝卜,久违的味道熏得戚茹眼睛酸涩,但始终不见泪珠滴落。
戚奶奶还在絮叨:“小陈是个心地好的,多去他家走动走动,他老婆走的早,这么些年不见他重新找个人,哪怕是凑合着过日子呢,家里没个女人总不方便。”她一边往戚茹碗里盛汤一边补充,“明天喊他来家里吃顿便饭,我烧点肉,把你徐爷爷也叫来。好不容易你放暑假了,家里也热闹些。”
听到那个‘徐爷爷’戚茹筷子一顿,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才隐约找到点印象。
“奶奶,爷爷那二胡呢?”戚茹饭也不吃了,丢下冒着热气的汤碗跑进储物间翻找起来。
“哎,你找那个做什么。你不是说不学了吗,我给你收起来了。”戚奶奶慢腾腾跟着上二楼,从自己床底下挪出个雕花大木箱,拿出一把红木二胡。
箱子里常年放置干燥剂,二胡又有琴盒保护,至今保存完好。琴头雕刻的凤凰目珠圆润,笔直的咖啡色红木琴杆透出暗光,散发出浓郁的古意。唯一不太美的是弓杆的竹节处开裂,弓毛脱落得不成样,只剩稀疏的几根。
给弓涂上松香,戚茹把放松的弦调紧,运弓试了试音,还没找准,那把弓就完全报废了。弓毛从中间断裂,残留的松香洒了一手,惹得戚奶奶笑出了声。
“突然又想继续学了?可惜你爷爷走的早,你还没出师呢。”戚奶奶乐呵呵,不为老伴的离开感到忧伤。
戚茹将年纪比她大了两三轮的二胡放在大腿上,把彻底报废的弓放回琴盒,凭着感觉又调了调音,按了按弦,这才抬头对奶奶说:“嗯,我要继续学。徐爷爷可以教我。”
她们口中的徐爷爷本命徐宏,是戚爷爷的拜把子兄弟,两人原来在同一个京戏班子做伴奏,一把二胡拉的出神入化。四十多年前戚爷爷带着班主的女儿从北方逃难到南边,成亲生子,时隔多年,战乱中失散的把兄弟终于相遇,在临安定居。
戚茹上高中那会,虽然免了学杂费,但生活依旧困苦。父母的保险金早就在爷爷治病那会花费得所剩无几,到她念高二时,制衣厂搬走,戚奶奶的工作也没了。徐宏谎称爷爷的二胡是当年高人所制,很有收藏价值,主动提出要以高价买入,这才让戚茹安然度过了高中。
只可惜因为她毫不犹豫地卖了爷爷的心爱之物,徐宏和她们家也慢慢断了往来,奶奶去世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徐爷爷一面。
重来一世,她不要再当一个书呆子,丢失了的爱好要重新找回,爷爷的意志她要继承下来,绝不辜负爷爷十年的栽培。
第二天上午,戚茹敲开了隔壁的大门。大黄狗名角见了她便围着她转,尾巴竖的老高,嘴里发出兴奋的嚎叫。
“名角儿,不能咬裤子哦。我就只有一条裤子了。”戚茹小心保护着自己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轻柔地摸摸大黄狗的脑袋让它松嘴。
“去!”徐宏呵斥一声,名角垂着头嗷呜两下蹲到墙角去了。
徐家和戚家不一样,二层小平房还带了个院子,里头种了一棵桂花,树底下摆了一套石头桌椅。炎炎夏日,坐在冰凉的石凳上,戚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