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令冷笑一声,正yù开始修行,脑中却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云铮能看出他有几分相似前世,秦休可是也看出来了?难不成秦休那几回在台上看他,并非因为爱护家族子弟,而是触景生qíng,重又念起了他的好处?
若真如此……若秦休对他仍有几分qíng份在,将来他要接近、要杀此人,可就更方便许多了。
乐令高兴得轻笑出声,自法宝囊中召出鉴源剑,借着其平整如镜的剑身照映面容,细细调整脸上的表qíng。直到寻找出一个绝无魔魅之意,却有和前世有四、五分相似的神qíng,才满意地收起长剑,开始修行。
按这飞梭的速度计算,他们离着摩夷州还有几日工夫。若不把心思投到修行上,天天对着现在的仇人和从前的敌手,他自己也要受不了了。
四天之后,飞梭终于驶入摩夷州地界,莲华宗也是近在眼前。与罗浮宗所在的huáng曾州不同,摩夷州各大宗门皆是建在凡人生活的城镇之中,莲华宗本宗虽以阵法护持,本宗之外却还兴建了一座莲华寺,其中多有凡人出入礼拜,香火甚是繁盛。
也正因这些宗门亲近世俗凡人,在招收弟子上倒比与俗世隔绝的道门更方便些。云铮将弟子齐聚在银梭头部,将四周梭身化作无色透明,叫四人一并观看下方景致。十方带来的两名上师弟子在旁一一指点那些萦绕着佛光宝气的庙宇,解说其所属宗门。
直飞至接近莲华寺上空,十方忽地起身道:“各位施主请稍待,贫僧先扣开山门,再请施主入内。”
云铮微微点头,伸手在梭边一点,便化出一道可容两人并肩通过的大门。十方走出梭外,在空中也如在地面一般稳稳站住,指尖点向身前,闪出一点金色明光,随着他手指起落,画了一枚孔雀明王种子字。
那枚蜿蜒曲折、若连若断的种子字似乎触上了什么东西,其金色光辉越涨越大,照彻一方天空,化作两扇金色大门在空中打开,掩映着其中有若山峰大小、连绵成片的佛寺。这片佛寺正悬浮在莲华寺上方,周围又有阵法掩饰,不仅凡人无法想象其存在,就连修为稍低的修士也难以看破其护法大阵。
罗浮飞梭便自那道朱门进入,落在了正中那座最雄伟宽广的大殿外。云铮收起飞梭后,十方便派了一名弟子报信,亲自引了云铮一行进入客舍休息,等待掌门接任大典开始。
佛宗晨钟暮鼓,生活极为规律。即便是即位大典这等盛事在即,阖寺上下依旧是平平静静。出入的僧人无论修为高低,皆是衣着简素,xingqíng淡泊,除了早晚诵经声,竟连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多少。
唯有客院这边,因有许多道门和海外散修来观礼,还算稍热闹些。乐令平常出门探索寺中地形时,总会在院外遇到一名文举州万华宗来的修士在与人高谈阔论;还有几名形容古怪的海外散修四处兜售法宝,把个好好的佛门清净地当作了凡俗商肆。
客院中来观礼的宾客越来越多,住持继任大典也终于召开。一群知客僧引导着来观礼的道、佛两派修士与海外散修分别进入大殿,依远近亲疏按排座次。
待众人都已入殿,继任住持圆海方才自殿后步出。他和乐令记忆中仍是差不多的模样:看外表犹如三十许人,面色青白、形容略嫌枯槁;身着青色直裰、外披皂色袈裟。只是他的身形不如从前挺拔,脊背微微佝偻,每走一步都似身上压着万钧重担,步伐十分缓慢。
他登上法台之后,便盘坐在当中一枚蒲团上,双唇紧闭着,殿内却回dàng起一道苍老gān涩的声音:“本门住持圆空师兄已得证大觉,飞升上界。宗门不能无人住持,老衲受寺中众长老之命,今日便继任住持之位。”
台下乐音大作,梵呗悠扬,各色异花自殿顶飘落下来,其间夹杂着点点温暖明亮的金色佛光,照得乐令心底嫌恶不已。
但继任大礼并未正式开始。
圆海面色愁苦地盘坐于高坛之上,右手捻动念珠,仍闭着口对众人说道:“诸位道友不远万里来到莲华宗,敝宗上下皆感念此qíng谊。老衲愿先讲解一段生死轮回之道,请诸位道友共相参详。”
他已是菩萨境界的高僧,与道门相对应便是阳神真君的级数。不论其他前来贺喜之人如何,云铮与问道峰那三名弟子皆是喜出望外,就连乐令这样一入佛门就满心不适的人,也舍不得放弃听这样一位高僧讲论佛法的机会。
圆海的目光向台下扫了一圈,其目光深遂而奇异,内中仿佛蕴含荣枯之意。虽只是泛泛望向下方,却令所有听道之人都觉着正与那双眼对视,并从其中看到了一片生死轮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