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绾宁就在道观,离长安不远,萧宴出宫无数次,又在城门口止步脚步,近人情怯。
每回深夜之际,他都在想,若是见面,他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从年少到夫妻,他是爱的。
她离开,依旧占着皇后的名分,让他再也找不到借口了。她愿意守着虚妄的名分在道观里生活,也不愿面对他。
这刻,他感受到了秦绾宁的厌恶,爱一个人简单,恨一个人也很简单。
他有些明白,又不明白,走出长公主府,他漫步走在街坊间,人间烟火气息浓郁,看向百姓、看向林立的店铺,心里忽而活跃起来。
秦绾宁要的不是皇后的尊位,他苦笑几声,除了皇后之位,他拿不出什么来送她了。
回到宫里后,周相来见,商议要事,并送上一份奏疏,凌王要娶王妃了。
萧宴笑了,似是听到了趣事,“凌王的王妃是何模样?”
周卫哭丧着一张脸,回道:“臣不知晓。”
有时间询问弟媳的模样,还不如商量如何接回皇后娘娘,真是要事不急,急屁事。
萧宴好奇,也没有再问。
周卫献计:“皇后娘娘无事,不如让她亲自去扬州给凌王住持婚事,长嫂如母,也算假话。”
萧宴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顿时又冷了,道:“周相无事,你自己去。”
殿内一片寂静,周卫无奈,还吃醋呢,媳妇都没有了,还吃什么醋。
周卫抬首去看,他们尊贵的皇帝陛下脑门上贴了几字:注定孤独。
他不好意思戳破,索性不去管皇帝的破事,他虚应了几句,退出紫宸殿。
走在垂龙道上,远远地瞧见了楚羌,周卫身上的血就放跟着沸腾起来,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周卫径直走,就连楚羌朝他揖礼也不理睬。
楚羌觉得莫名其妙,周相好端端地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陛下骂了?
他不敢问,自己整理衣袍去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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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冬日,格外地冷,道观里的炭火不足,秋潭让人去买,发现好炭都是送入宫里的,外面也买不到。
她回禀皇后,皇后只应了一声,再无二话,显然是不在意的。
秋潭不敢再说,使人回宫去讨要,想到皇后惯来身子好,冷些也无妨。
炭火还没讨要回来,山间就落雪了,纷纷扬扬,犹如鹅毛。
秦绾宁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屋檐下,伸手去接雪花,叹道:“许久不见雪了。”
这么大的雪,更是多年未见,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应该有个好收成。
今年的雪格外大,下了两日,山路湿滑结冰,山下的人都上不来,秋潭要的炭火也久久不见影子。
多半是没有。她看着皇后坐在屋内看书,将要说的话吞入肚子里,皇后既然不在意,她就不说了。
山下送不来炭火,也送不来食材,厨房叫屈,端上来的菜色一日不如一日。
秋潭有苦叫不出了,道观里的食材一向都是最新鲜的,每隔一日就会有人送上来。
大雪几日,她们除了米粮外,都看不见新鲜的食材了。
秦绾宁知晓后,淡淡笑道:“这几日就吃面吧。”
秋潭欲言又止,默默退了出去。
又过一日,道观的大门被敲开,是送菜的,众人喜出望外,领先走的男子皱眉。
不过些许菜罢了,怎地就高兴成这样。
秋潭闻讯赶来,见到萧宴的后,喜极而泣,忙跪下叩首:“奴婢见过陛下。”
萧宴摆摆手,顺着台阶看向上面的女子,雪景下的女子,一如往常,染了些风雪的冰冷,又多了与世隔离的缥缈。
借着天光,他拾阶而上。
秦绾宁就站在台阶上。
他有一年未见她了,这一年来,他无数次在想,见她第一句说什么呢?
做梦都在想。
萧宴喘息,台阶很快就走完了,站在秦绾宁面前,他感觉眼眶都是热烫的,他伸出手。
手在半空中停下,秦绾宁翩然转身,“陛下入内。”
仆人们欢呼雀跃,就连秋潭,也是热泪盈眶。
唯独秦绾宁,毫无喜色。
她仿若木刻的菩萨,无情有无感觉,可是看着她的背影,萧宴笑了,踏出轻快的脚步,快色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