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起了风,凉气骤然加重。
室内的灯全都熄了,黑黢黢的一片。只有外面的天幕上偶尔划过一道闪电,带来片刻的光亮。
温宁攥着细颈瓷瓶,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那外间。
忽然,暗夜里“砰”的一声,她被吓得一颤,再定下心来,才明白大约是什么重物被碰的掉地了。
温宁心神一慌,顺着声音望过去,那窗台之下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帘幔被夜风吹拂着,忽而扬的极高,忽而又被甩到墙上,一起一落,看的温宁胆战心惊,颇不平静。
地毯上的窸窣越来越近,她握着瓷瓶的手也越来越紧。
突然一道紫色的闪电在天幕上炸裂开,亮光一照,温宁顿时便僵住了。
原来那从窗户里进来的根本不是谢景辞。
而是一条蛇,手腕粗的赤色花蛇!
现下正昂着头,“嘶嘶”地吐着信子阴恻恻地盯着她。
“啊!”温宁惊叫了一声,脸色煞白,手一抖,细瓷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堆。被这声音一闹,耳房里正在熟睡中的银环立即披了衣过来。
一推门,便又是一声尖叫。
门外传来了动静,那蛇掉了头又朝着银环吐着信子。
“有……有蛇,怎么办啊姑娘?”银环被吓得两股战战,扶着门进退两难,连声音里都带了哭意。
“去叫人!”温宁声音有些颤抖,连忙叫着道。
里面一传来声音,那蛇被一激,忽然又调着头朝温宁蜿蜒爬去。
“别过来啊!”眼看着那蛇越来越近,温宁额上冷汗直冒,缩着身子往后退。
可那蛇像是认定了她一样,忽然加快了速度。
温宁一急,连忙把手边能摸到的东西,枕头、被子、毯子通通都砸了过去。
乱七八糟地落了一地,那蛇被褥子一困,挣扎了好一会儿。
可随即一钻出来,那瞳孔一竖,“嘶嘶”地更加摄人。
没了遮挡,温宁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里,可那蛇却骤然直起了细长的蛇身,看起来正在蓄力中。
像是找准了目标,忽然,那蛇微微一弓便要腾起。
千钧一发之际,温宁被吓得闭上了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然而预想中的滑腻冰冷和锋利的尖牙却并没有到来,只听“噗呲”一声,温宁再睁开眼,那蛇已经断成了两截,掉在了地上。
危险骤然褪去,温宁惊魂未定地看着来人。
谢景辞正背着窗站着,手里正握着一把滴血的剑,夜风猎猎,将他的衣角吹的扬起。
“没事吧?”他神色微凝,快步上前。
窗外正电闪雷鸣,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谢景辞身上沾了点水汽,停在她脸颊的手还是凉的。
温宁摇了摇头,似乎是被吓得狠了,这会儿格外地乖顺,也没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等她稍稍平复一些,刚想着开口问询,忽然,那断成两截的蛇又跳了一下。
温宁突然被一吓,身体一颤,下意识地埋进了眼前人怀里。
“已经死了,这下彻底放心吧。”谢景辞抚着她的背安慰着。
“我知道。”温宁闷声闷气地答道,可抱着他的手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般,死死地不愿松开。
“只是看起来丑陋了点,但没有毒性,不用怕。”谢景辞又轻声劝了一句。
蛇这种东西,便是没有毒性也让令人害怕。温宁没说话,这会儿一想起那鲜红的信子、阴毒的瞳仁和那滑腻的蛇身便忍不住一哆嗦,反而抱的更紧了。
银环刚领着人走到门外,这会儿一探头看见了内室里紧紧抱着的两个人,心里一惊,连忙挡着身子将带来的小厮推了出去:“没事了,已经处理好了,你下去吧。”
小厮远远地只看见地下断成两截的蛇身,轻轻地“咦”了一声,似乎是没想到这宁姑娘还有这么大的胆子。但他也没敢多问,拎着东西又出了门去。
待人走了以后,银环才进来着手收拾,她低着头,看见谢景辞一点儿也不惊讶。
温宁本来已经慢慢平复下来了,但余光里看见银环见怪不怪的反应顿时又有些脸热,这么看来,他们从前果然……温宁脸一红,索性埋在他怀里不解释了。
地上满是碎瓷片,被子枕头全都扔了一地,床铺上还溅了几滴蛇血,格外狼藉。
待银环收拾好后,温宁躺在新换的冰凉的床铺上还是忍不住害怕,总觉得那暗处不知那里便会突然钻出一条蛇来。
这会儿外面正电闪雷鸣,时不时一道惊雷滑过,又愈发加重了她的害怕。
“不会有事了,你放心睡吧。”谢景辞替她检查了一遍门窗,确认无事后走到身边说道。
“我已经在睡了。”温宁别过身去,轻声地回应,仿佛真的快睡着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可窗外雷声一打,她的睫毛便跟着一颤,紧紧抿着唇线。
谢景辞低低地笑了一声,倒也没拆穿,而是转身给她点了一盏微弱的小灯。
昏黄的灯光一照亮,映在墙壁上,衬的内室都温暖了许多,温宁那微微颤抖的眼皮也逐渐放松下来,只是抓着寝被的手仍然有些不稳。
“你不走吗?”等了许久都没听见关门的声音,温宁看着那墙壁上的身影小声地问道。
“下雨了。”谢景辞靠在窗边的榻上,声音里有些疲累,“等雨停了就走。”
想起他刚进门时身上的水汽和微凉的指尖,温宁抿着唇,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何况,下雨大约也只是一个借口吧,他那么聪明,肯定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害怕。
雨一下,又刮着风,室内渐渐生了凉意,温宁裹在薄被里,一点儿睡意都没,不知不觉间便看着那烛火投射的影子,慢慢出了神。
许久,她悄悄地回头,借着昏暗的烛光隐约瞧见谢景辞不知何时已经躺到了软榻上,那软榻不算大,是专为她做的,谢景辞修长挺拔,一躺上去,将将够容纳他的身体。
他来得急,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夜里又这么凉,温宁犹豫了片刻,到底是有些心软,还是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件薄毯,走过去轻轻地盖到了他身上。
谢景辞素来警惕,毯子一落下,他忽然便睁开了眼攥住了眼前的人的手腕,紧接着稍稍一使劲便将人拽倒在了榻上。
“夜里凉,我只是想给你盖一下毯子而已。”温宁挣扎着爬起,连忙解释道。
谢景辞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微哑:“现在不赶我走了?”
“你……”温宁脸色微红,避开他的视线。他果然看出来了,看出来那细颈瓷瓶原本是为他准备的。
这么说,他前几晚夜闯闺房确实也都是真的了?
方才的一点心软顿时烟消云散,温宁红着脸伸手推开他:“无耻!”
“我怎么无耻了,你一件件地说说看?”谢景辞眼角带着笑意,听起来云淡风轻,可身子一侧,便将人逼到了里侧。
他做的那些事,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定然又是在逗弄她。
一认清现下的处境,温宁嗔怒地看了他一眼,直起身便想榻上下去。然而谢景辞侧身在外面,像座无法跨越的小山一样,将她的去路堵的严严实实。
温宁伸手去推,手臂却被他一把擒在手里。她不甘心又抬起了腿,可谢景辞一屈膝,便将她的腿牢牢地别住了。
“放开我呀……”手脚都动弹不得,只剩嘴巴能动,温宁忍不住开口骂他。
一张口,谢景辞忽然神色微敛,带了点警告意味:“快睡觉,再说话我就堵住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