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军飞机接收到了新的修正航向的指令,也不怀疑,对飞行员来说,日暮时分飞向大洋深处太过冒险,沿着海岸线飞,至少可以用沿岸灯光导航,不容易出事。
一路上飞机可以看到加尔各答灯火,以及日本人放空阵地上扫来扫去的探照灯灯光,这些探照灯没有雷达配合,完全乱照一气,根本无法发现天上飞机,反而给飞行员导航带来便利。
带队长机颇有经验,增加高度向前面黑蒙蒙一片的三角洲飞去,他知道那里就是恒河入海口。电文里含糊其辞,他也不知道哪儿会有什么。总之去碰碰运气吧。
很快编队中眼尖的飞行员,看到下面有微弱亮光,用电台报告队长,队长滚转90观察一侧,也发现了,他判断是某种气冷发动机排出的未燃尽的废气,大概率是日军出动的观测机,看起来是航速太慢被碾上了,情理上只要跟上去,会找到水上飞机母舰。于是英国飞行员打起精神悄悄跟上。
瑞穗号进行了灯光管制,但是己方飞机靠近,准备降落时,需要灯光指示。他们与天上己方飞机约定了大致时间,然后进行短暂的照明,当然不曾想,敌人机群跟着一起到了。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
贼鸥飞机是一种外形蠢笨,操作差劲的飞机,用它攻击行驶中的舰船有些为难,它在投弹阶段,机体抖动,也很难进行大的调整,还不能太过靠近目标,以免拉不起来砸到海面,保持太高的投弹高度,意味着没什么精度,实际上当时设定的任务也是攻击港口中停泊的船只。但是今天他们有些走运,与正规航母不同,水上飞机航母收放飞机时,有一段时间是不动的,赶巧不巧,被他们撞上了。
几架飞机开始爬升,彼此间使用航灯控制距离,由于担心撞到一起,无法形成密集编队,如果敌人高射炮射击很容易各个击破,不过夜里,他们反倒得以悄然靠近,而不被发现。
瑞穗号灯光打开,使得它比白天时更加清楚,四面海面漆黑一片,飞行员调整姿态,随后进入了纯粹的“仪表投弹”阶段(利用高度仪)。
第一架投弹的,是查宁上尉的长机,他是编队中最有经验的飞行员,有超过1000小时的飞行时数,还有过六次击落和两个疑似击落战绩,不过大部分飞行时数和所有击落,都是喷火式战斗机上完成的,上个月他刚到印度,第一次升空就昏了头与一架隼式战斗机进入了缠斗,隼式战斗机是一种远比BF109盘旋要强的战斗机,上尉被击伤后迫降,飞机撞死了草地上散步的两只牛,他拼死逃过了印度村民的粪叉,才回到基地,不过已经没有战斗机分配给他了,只有一架没人会飞(或者说想飞)的贼鸥。
实际上,今天他的第三次驾驶贼鸥巡航,也是第一次投弹。起飞前,除了找不到机枪手,甚至还要把投弹的6个步骤,贴在座舱里以免忘记。
贼鸥笨拙滚过180进入俯冲时,上尉还在手忙脚乱第查看解除炸弹挂架锁定和投弹角度,他看了一眼高度表,到处找投弹手柄。这个左手边的红色小操纵杆突然消失找不到了,由于机舱里没有足够照明,他被迫从兜里却出手电筒来找到这个东西。这功夫,高度计以飞快的速度逆转了不知道多少圈。他的注意力回到投弹瞄准仪。判断俯冲角度有些过了,这样500磅炸弹有砸到螺旋桨的可能。于是从85减到70度,看着目标渐渐从自己的瞄准具上划过。他拉动投弹柄,什么也没有发生,回想起投弹柄仍然有一道防止误触发的保险需要解除。
在他胡乱操作的功夫,高度又掉了500米,好的一面是投弹得以更加精确了。炸弹顺利落下后,他猛地拉起,这是他驾驶过的垂直机动最差的飞机,舵面沉的几乎拉不动,整个过程飞机发出可怕的即将散架的响声。
炸弹爆炸时,他几乎擦到敌舰桅杆才拉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壮观的爆炸,他赶紧向东脱离,给后面投弹飞机让出航线,以免相撞。不过继续投弹已经有些多余了,一颗500磅炸弹,以及它引发的连锁爆炸,好像已经足够了。
419号继续跟踪敌人两艘战列舰。敌人并没有深入孟加拉湾太远,显然等着明天再回来显显威风。419的声呐探测到有两艘英国潜艇在不远处海里巡逻,不过都在错误的航线上。显然这个时代的潜艇想要袭击敌舰,完全得靠情报或者港口守候,在茫茫大海上撞大运,不会有太大机会。
舒平建议把攻击时间改到明日拂晓,这样可以有效利用皇家空军的实力,以免419浪费太多dàn • yào。现在袭击,怕敌人有一整夜时间抢修战舰,或者想出对策,不能给他们进行有效决策的时间。程大洋觉得有道理,于是再次推迟攻击。
入夜后,周有福退回出发阵地,得到原地休息,明日进攻的命令。这功夫,从兰契出发英军开始行动,当然直奔被围的加拿大旅而去。
加尔各答战役变成了几乎完全分隔开的两个不同战场,除了皇家空军,两个战场已经没有什么交集了,一边上高强度的激烈战斗,另一边是节奏缓慢且小规模的战斗。印度人与英国人这一师一徒,几乎用完全一致的阵地战方式在浪费时间。
陶名章即将迎来日军主力的进攻,褚亭长早早给他划定了主要阻击区和两个次要阻击去,使得他捉襟见肘的兵力正好全部用上。褚亭长命令将最强大炮兵部署在了中间位置,从射程上,刚好可以直接支援所有三个战场,而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机动上,也不必把炮兵平均分摊给三支部队;当然陶名章举得,这样集中使用兵力的防御太有针对性,太机巧,甚至没有兵力担任预备队,用来预防敌人可能有的第四条进路线;尤其在敌情并不十分明确,需要靠地图判读和乌龟壳抛铜板作为补充判断的情况下。
当然陶名章看得懂地图,这三个防御方向,确实是敌人最可能利用的进攻路线,如果他们急着过来,别的路线都太遥远了。但是一旦他们确有这样一支偏师,绕过所有防线,直接到自己指挥部该怎么办?
他这里可只剩下2个排的防守兵力和一些非战斗的辅助部队,这些兵力只够维持指挥部,不被附近村民武装吃掉的最少人数了。褚师座自己忙着收拾被打散的18师团,根本没多给他一兵一卒;也就是说,除了给他一个如何设防的锦囊,和随同命令一起送达的几车炮弹,什么也没有了。
他觉得心里没底,问题倒地出在了哪儿?他寻思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问题的实质。就是褚师座用一个200师的兵力,在同时在面对两个主力师团和一座坚城。如果放在一年前,将敌人这样的兵力和部署告诉自己,并求解需要多大兵力来解决,他会毫不犹豫的说出50万兵力这样的数字,而这里他们只有一万两千名老兵和陆续到达的八千名新兵。
此刻,全世界都在看着红军调动百万大军与几十万法西斯匪徒殊死鏖战,盼望着能够围歼一个集团军单位,从而鼓舞反法西斯阵营士气;只有褚亭长一个人不服,他为了抢这个风头,硬是要用他的2万人,在这里打出个世界奇迹来。虽然战役规模比之伏尔加河上游的战役,小了至少十倍,但是加尔各答有一个日印联军司令部,也是集团军单位,褚亭长深谙政治,相信一旦自己得手,英美会不自觉第开动宣传机器,把事实夸大的,毕竟这场战役还有大约2万名英军和1500名美军(主要是工兵)参与。
陶名章的指挥部设在一所当地的教会医院里,因为防御太过薄弱,警戒圈就在房子外面,他甚至不敢在指挥部点太多蜡烛,也不敢再窗前站立,生怕被混到附近的敌人枪手袭击。
他只能在暗淡的烛光下看地图,同时等消息,对面坐着前来考察军事的郭汝瑰。
“太冒险,太过冒险。”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再有一个营,就能把其他可能的漏洞堵上了。我最担心的是炮兵阵地,警戒兵力太少,要是敌人有一支骑兵或者自行车队绕过来,端了炮兵,想想我都后怕啊。”
“你们褚师座,平时就是这么指挥的吗?”郭主任摇着蒲扇问道。
“这倒也不是。褚师座虽说爱冒险,但是行军布阵还是处处稳妥,很少有兵力用到极致的情况。”
“说起这个第2师团,我记得徐州会战时它的一个联队,就连续突破了我们6个师的防御,褚师座何以如此不在乎?”
“这一点主任倒是不必担心,按照目前的兵力火力配置,我这里四个营拦截敌人无重火力的先头部队,并不在话下,我只是担心敌人从侧翼迂回过来。”
“那就发一封电报问问?”
“我们师的规矩,密码一月未更新,就不能在电报里询问部署,今天正好一月。但是师座命令里写的清楚,料敌人急于靠近,不会有奇兵。”
“我上次在指挥部,见贵部开会,畅所欲言,全无一般部队等级观念和家长作风。”
“主任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确实没有很强阶级观念,褚师座原本是杜军长参谋部翻译,后来去装甲侦察连当了连副。目前军衔还来不及提到相应职等,我们这些营团的干部更是如此,那个整日傻笑的周有福,原本就是侦察营的排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