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通讯指挥上的混乱,都是秦小苏故意释放出去。这当然不是他与褚亭长的反应迅速,而是早有预案,尽管核弹爆炸着实吓了他们一跳,但本质上,仍然在预料之内。所以秦小苏手上有一套将计就计的方案,只是原本他没料想会用得上。
借助计算机控制的射频系统,所有预先准备的电文,一下子散布不出。完全按照周有福部队遭遇核打击后的自然反应模拟而来。秦小苏收集了当时的情况,周有福部指挥机构的电台失灵无法与外界联系,而外围的部队电台则反复呼叫试图找到他。
日军的偷袭方案,处处兵行险着,依赖运气与巧合,这样的计划必败于偶然。在方案的初步阶段,南机关曾经拟定了一个以地面小组点起火堆,指示目标的计划,当时精确导航计划还未落实,需要一些特殊辅助方案。但是由于严格限制了电台通讯,使得前方与后方的交流极为困难,出现了偏差。按照原定计划,地面火光为目标前方15公里区域平坦区,主要是考虑到褚亭长指挥部警戒区太大,不容易直接进行夜间指示。所以这些火堆散布林间空地,因为树木遮挡,不容易被地面巡逻队看到,但是可以从空中看到。火光用来指示轰炸机人员跳伞时机,同时只要顺着火光方向前进,很快会进入攻击区。
方案具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是提前点燃火光容易暴露意图,所以在制定计划的第二阶段就被弃置了,但是消息没有顺畅传递到一线人员手里,这其中有通讯的问题,也有南机关人员本地语言沟通能力的问题,总之各种错误的累加起了作用。某种程度上,这次偷袭的计划本身非常不成熟,所有环节上都如同走钢丝,总会有一些地方出现纰漏,不在这里出问题,也势必在其他环节出问题。当然,问题出在最后一个环节,算是最坏的情况,因为地面评估小组随着这声爆炸被消灭掉了,而褚亭长竟然还有一个应对这种局面的反制欺骗计划。
坂垣算是个谨慎的人,他一直还在等一线人员的战果核实,无线电情报可能来源于敌人故释的迷雾,这一点他当然是知道得,他本人也用无线电假情报吓走过褚亭长。但是直觉上,他感觉不像是假的,因为敌人的电台混乱来得太快,不大可能是周密策划的结果,只能是真实的反应,另外,黄天仰还在进攻中,都快打到西贡了,可见他未得到上峰的消息与命令,这是指挥失灵的最具体表现。
褚亭长指挥部转移时,巡逻队找到了2具日军跳伞人员尸体,另外找到两个活口,其中一人抵抗到最后吞枪自尽,但是抓到一个活的。士兵靠近那名日军特工时,他正握着shǒu • qiāng,对准自己太阳穴,瑟瑟发抖,迟迟不敢扣动扳机。最后这名日本兵放弃天人交战,决定投降,甚至连电台都没有毁掉。
秦小苏亲自带人草草审问,他经常监听日本广播,懂一些日语,但是发现审问这个鬼子不需要说日语,英语即可,原来是昭和九年,举家从美国返回的美籍日本人。这点背景大概与他最终选择投降,有一点关系。
既然意志崩溃了,一经审讯,也不需打就招供了:一共跳伞四人,电台一部,密码本就在队长衣服里缝着。赶紧派人撕开所有死尸衣服,果然发现了密码本。这称了秦小苏的心了,他赶紧发送了简短电文:敌指挥部被灭。
天明时,盟军指挥部发布了消息:日军再次使用惨无人道的yuán • zǐ • dàn攻击,摧毁了数座老挝村寨,倒是数千平民丧生,但是盟军损失轻微。褚亭长将军安然无恙。
新闻稿显得很奇怪,前面说只摧毁了老挝村寨,盟军几乎无损失,后面加了褚亭长安然无恙的一句,显得欲盖弥彰。综合前方小组的信息,不由得让坂垣加强了自己的判断。毫无疑问,褚亭长不可能安然不痒。这份新闻稿,只是盟军试图止损第一反应。很快,他接到前线情报,黄天仰的部队突然停止了进攻,开始向三角洲回缩了。
黄天仰的部队反应,落后了核攻击整整10小时,这才是正常的情况,证明了敌人的指挥变得迟缓不灵。现在到了饭田祥二郎出场的时候了。当然坂垣决定临时修改一下计划,似乎对付陶明章的那颗核弹可以省下来。
泰国湾上日军船队正在集结中。419号绕过中南半岛就发现情况不对头,新的敌情有待核实,是否只是褚亭长判断的,在陶明章方向,最多加码一两个二流师团?
黄天仰得到褚亭长指挥部要求撤退的命令时,正在接受美联社记者采访,他比褚亭长更热衷于上报纸,谈论对局势的看法,尤其这次奇袭成功,让他膨胀不少。特意让人准备了发言稿。
不料随军的美国记者是个愣头青,上来就问黄天仰腰间那支银光闪闪的柯尔特shǒu • qiāng是不是珍珠柄的,大大扫了黄师长兴致。一个怀揣新式战术,出其不意出现在日军背后,近乎拯救盟军的将领,当然不会带一支娘娘腔的武器,他的手表比罗斯福送给褚亭长的那块都要贵十倍,怎么会带一把廉价的shǒu • qiāng?
黄天仰正要掰扯这个严重错误,褚亭长的电报到了,访问只能草草结束。于是记者发稿时,自说自话把黄天仰形容成一位注重仪表和细节,喜欢佩戴小巧首饰、珍珠柄shǒu • qiāng,喷洒法国香水,谈吐优雅、举止得体的将领。总之这名刚刚毕业的记者,出于好意试图将黄天仰塑造成有别于中国军人刻板形象的另一重面貌,但是想象过度,效果适得其反,他的文字让人感觉到隐约的扭捏和女性化。
与褚亭长后撤命令一并到的,是后方再次遭遇核攻击的消息,这让黄天仰觉得有些担忧。他认为褚亭长的这个命令是错的,此刻正应该由他的部队直接攻击西贡,才能牵制敌人进攻,但是他担心命令其实不是褚亭长发出的。褚亭长曾经对他说过,自己处处料敌先机,算无遗策,恐遭天妒,或早或晚必有一劫,就如诸葛孔明一般。说这个话,当然是褚亭长为日后抽身离开做准备,不料黄天仰当了真,觉得是褚亭长是在暗示他需要一个姜维一样的接班人,而那个人正是自己。
他越是这么想,越是觉得褚亭长可能遭遇不测,他的判断和坂垣差不多,就是后方信息混乱,盟军发布的消息显得欲盖弥彰。
如此,黄天仰决定违抗命令,按原计划向西贡进攻,如今挡在他前面的,只有几个残破日军部队,全都不满员,他决定以自己侧翼的攻势,来缓解正面压力,这不是违抗军令,而是一重责任。
褚亭长那边已经洞察到海上日军集结,正急着要用黄天仰这支预备队,迅速穿越柬埔寨进入泰国。情势每个小时都在变得更诡谲。
此时,陶明章的部队严密监视着马来与泰国的海面,防备日军登陆。陶明章是个细致入微的人。2个月内,他在泰国沿岸,修建了大量的工事,配合原来各港口已经存在的泰国与日军修建的要塞,形成体系,防止敌人在自己侧后登陆并夺取港口。
他本人经历了1937年,日军在上海月浦的登陆战,研究了日军在南洋与澳洲的几次上陆作战,找到了日军的弱点。弱点在于,陆军上岸前,必须依赖舢板在近海,进行二次转乘。通常运兵船会在一两公里外的海面上,掩护的军舰则更远(为了防止搁浅)。小船在靠近岸边时,没有什么火力和防护力,非常脆弱,轻武器可以阻挡,而整个转乘以及上岸的过程,又极其缓慢,没有48小时,不可能在摊头建立一定纵深的登陆点,在攻占港口前,这些部队,也不会有重武器。
所以他在一线的兵力并不多,后方集结机动兵力,随时准备利用公路机动,抢先在日军登陆的局部形成兵力优势,将其赶下海。
他的战术不无道理,但是这次,日军将在进攻中投入一种2000吨的扬陆舰(登陆舰),这种专用船只,不但可以在浅滩直接上岸,还具备一定的火力和装甲。这些船夜并非只能运载步兵,么事可以携带重武器。
第一批登陆舰于黄昏时,抵挡春武里府沿岸。船上装载着近卫第二师团的一个联队。他们的任务是突然登陆,切断黄天仰可能回救陶明章的沿海公路,坂垣的计划颇大,所以没有头痛医头在防御较弱的柬埔寨展开登陆,而是直接在泰国上岸。
在泰国沿岸看到日本军舰,对于中国部队并不新鲜,对他们来说,如果货船云集海面,才是可怕的,日本军舰倒是没什么,通常放几炮就会走。士兵们没有从船只轮廓判断出这是登陆舰,他们也从未见过登陆舰。
前线战壕里的士兵,观察着敌人船只动向,它们既不靠近,也不远离。过了一会儿,突然有旋翼机飞到头上侦察,情势变得严峻些,这些飞机不可能飞过泰国湾,显然在海平线后面看不到的地方,有一艘准航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