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鸿来禹城已经一年半了,因为跳过级,弟妹还在读大二,他和年年都是提前毕业。
安南省禹城的韩家沟是他二外婆娘家,以及余爷爷的老家。
没想到会被分配到这里当村干部,刚来的时候村民们对他不信任,村官以前都是韩家沟的村民当的。
后来得知他家在这有亲戚,余富贵又跟他关系匪浅,这才没那么抵触。
因为性格像阿娘和二舅舅,这一年半,他凭借过人的亲和力,在这和村民们打成一团,现在正是丰收时节,他弯着腰在田里割稻子。
“团团,你这手法越来越熟稔了,看起来就像咱们庄稼人。”余富贵在旁边扔稻杆,笑着说。
“我小时候跟阿娘回外婆家,经常看外公他们下田干活,我也跟着在田里捡过稻穗。”男孩呲牙笑:“余爷爷,我来咱们韩家沟也有一年多了,下田也不是一两次,能算上半个庄稼人了吧?”
余富贵点头,哈哈大笑:“算,怎么不算。你说你,好好的青云大道不走,非要自己在这埋头苦干,不过挺有种,像是咱们建设兵团的崽子。”
楚惊鸿也跟着笑了下,唇边两个梨涡弯弯,少年气顿显。
村民们都是互相帮忙收稻子的,今天几个人去你家田里,明天几个人去他家田里。
旁边有人倒了杯水:“楚书记,喝口甘草水。”
楚惊鸿缓缓直起身来,镰刀从右手换到左手,正要笑着接搪瓷杯,余光瞥到不远处田埂上过来的熟悉身影。
手停顿在半空,他愣住了。
“表姑姑,表姑夫,惊鸿哥哥就在前面田里呢。”小女孩笑意盎然,带着夫妻俩一路往前走:“田埂有点乍,小心些。”
旁边田里都是稀泥,踩空了那就得摔一身烂泥巴了。
她是韩莲心娘家哥哥的孙女,韩彩。
按辈分是得喊顾卿卿一声表姑姑。
“麻烦你了,小彩。”顾卿卿眉眼弯弯,唇角柔和。
“您太客气啦,总听家里提起您,但是很少见到,现在终于如愿啦。”小女孩嘴很甜。
顾卿卿轻笑点头。
她来韩家沟看望过余叔许多次,也去过二婶娘家拜访,早些时候小女孩还小,后来去上学了,几乎没碰到过。
“惊鸿哥哥!”小女孩像只轻盈的蝴蝶一样飞到男孩旁边:“你看谁来啦?!”
楚惊鸿眼也不眨,站在田里仰头看着英俊的男人以及眉眼带笑的女人,没有出声。
顾卿卿站在田埂上,略微弯腰,伸手摘掉他头发上的稻草屑,对旁边的男人柔声说:“咱们家大宝长高了不少。”
指尖轻轻拂过男孩鬓角,燥热的夏顿时清凉起来。
“是,”男人仔细打量:“比上次见面高了三公分。”上次见面是两年前。
男孩眼眶微红,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和撒娇:“阿爹,是三点五公分。”
男人温热的大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差不多。”
“卿卿呐!”余富贵看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急忙扔了稻杆过去,随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稻叶:“你们也要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让你婶儿买菜做饭。”
“余叔您慢点。”顾卿卿眉眼如初,“来您这儿还要提前打招呼呀?家里有什么菜就做什么,我都爱吃。”
“是是是,惊鸿别傻站着了,带着你阿爹阿娘回家去,我去寻你奶奶。”也差不多是饭点,该回家了,下午再来继续收谷子。
现在是分田到户,这块地是余富贵家的,在另一边还有六分田。
因为韩家沟山地多,粮食产量不高,他们家四口人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亩半地。
都是零零散散的。
余旭读完大学进了安南省一个国营厂,是技术部的核心干部,余兔在禹城当高中老师。
两兄妹都已经成家,逢年过节会带着爱人孩子回来探望双亲,余富贵和孙淑芬也才六十多岁,自己种点地种点菜,也能自给自足。
楚惊鸿如梦初醒,带着顾卿卿他们往余家走。
而韩彩早就跑远,去找家里长辈了。
“阿娘,”他走在夫妻俩中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么久没回去,心里没生我的气吧?”
“臭小子,”楚岱胳膊搭在他肩膀上,笑骂道:“生气还能来找你?楚惊鸿同志,你是在质疑父母的思想觉悟吗?”
“不敢不敢。”面对阿娘凉飕飕的眼神,他笑着往阿爹那边靠了靠,左手下意识去摸男人的衣兜。
指尖碰到糖果,他抓了一把,剥开。
先喂了颗给阿娘,又剥了颗给阿爹,最后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
“我这两年都没怎么吃糖。”甜丝丝的奶香味道在舌尖蔓延,他又吃了一颗。
顾卿卿含着糖,看他:“这里没有供销社吗?”
“有,”男孩不好意思挠头:“我都当村支书了,不是小孩子了,不好意思去买糖果。”
“刚来这里的时候有点不适应,晚上窝在被子里睡觉,经常梦到回家,在客厅墙角那个橱柜里翻糖果吃。”
“还会梦到小时候,二舅舅带着我们躲在房间吃零食,他床头柜里都是好吃的,还藏了罐头。”
男孩继续说:“就是那把勺子不怎么洗,今天吃完了就扔玻璃罐子里,明天开新的罐头又用那把。”
楚岱笑声清朗,他说:“是你二舅舅的风格,以前在建设兵团很缺水,洗澡都很少,后来来南阳,才慢慢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