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轻人出去一趟,到底收了多少好东西!从刚进门到现在拢共不到一个小时,就拿出了三四件精品,这运气简直逆天了。
杜老爷子也将手里的瓷瓶放下,“这是个清中期的赏瓶,民窑仿官窑的。不过仿得不错,釉色温润,底足也修了胎,器型和胎体都和官窑没有太大差别,属于民窑中的上等品。”
他又拿过放在桌上的菱花形洗看了看,“这可是个老物件,唐代的邢窑白瓷,皇家大盈库烧制的贡瓷,不过——”
杜老爷子微微蹙眉,打开手边的白光手电筒沿着外壁一点点移动,紧接着拿起这只菱花形洗来到窗台边,借着阳光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这件瓷器是修复过的。”
“啊,修复过的?”吴掌柜懵了一下,“我看看。”
对着光线看了一会儿后,吴掌柜也发现了其中的瑕疵,有处颜色比周围的釉色稍微深一些,还有一道细小的裂缝,“还是杜老您眼力好,我都没看出来。不过从修复技艺来讲,也是大师级别了吧。”
“还差些火候。”杜老爷子评价,“单色釉修复起来简单,要是粉彩、珐琅彩能达到这个级别,那绝对是大师级的。”
他转向云舟,“小舟,当时收的时候没发现是修复过的吧?没关系,虽然是修复过的,但从技艺来讲修复的还可以,价值不会降太多。
你收这件瓷器花了多少钱?要我说,三十万以内都不亏。”唐代皇家贡瓷,完好器在五十万以上。
“杜爷爷。”云舟笑容明亮,眼眸亮晶晶的:“这件笔洗是我自己修复的,当时买了一堆碎瓷片,一共花了四千块。”
对面的两人足足有一分钟都没有说话。
吴掌柜是被接二连三的消息给炸懵了,从少年来到这里,宝贝一件件的拿出来,每一件都是精品,上千万的画说送就送。
现在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这件唐代邢窑的笔洗是用碎瓷片拼起来的?还是被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修复的?这、这怎么可能啊!
他记得半年前对方才刚入古玩行,拿了一件鼻烟壶过来。他应该没记错吧?
那时候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伙子,现在怎么这么厉害了,修复的瓷器连他都没看出来。
而杜老爷子则想起了之前从小徒弟手里买到的那只‘明宣德青花缠枝花卉纹莲子碗’。
那只碗就是修复的,他即使拿着放大镜一寸寸的检查也没有找到任何瑕疵,釉面光洁细腻,青花发色浓艳,完美至极。
如果对方不说,他绝对不会想到那是一件修复过的器物。当时他便觉得,那位大师的造诣恐怕和冯大师的修复水平不相上下。
大师的名字云舟没有说,但是如此看来,对方应该在跟着那位大师学习瓷器修复技艺。
“修复得很好,连我差点都没看出来。以后跟着大师好好学,将这门顶级修复技艺传承下来。”
杜老爷子看着手中的菱花形洗,内心油然生出一种骄傲感,他的徒弟果然聪明,竟然连修复瓷器都会了。
“谢谢师父夸奖。”云舟心里很开心,不仅是因为杜老爷子没有介意他跟着冯大师学习手艺,更是因为他修复的蓝釉赏瓶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
或许是修复的部分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却无疑增强了他的信心。
之后的日子里,云舟终于集齐了修复汝瓷的材料,开始在冯大师的指导下调制黏合剂。
为了能更好的修复这件瓷器,冯大师偶尔在白天也会出来,即使阳光让他很不舒服。
“这次的颜色还是不对,算了,先缓一缓吧。”冯大师看着调制出的黏合剂,皱紧了眉头。
塑料板上的颜色已经十分接近天青色了,可还做不到那种‘雨过天晴云破处’的天然之感,实在可惜。
云舟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工具,揉了揉酸痛的胳膊。
这是他在三天内调制的第十七次黏合剂。
其实对他而言,从第十次开始便觉得调制出的颜色与汝瓷的色泽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了。只是冯大师对色彩的敏感度显然远远高于他,后面又调制了七次仍旧不满意,如今只得停下。
云舟敢说,任何修复大师都做不到如此精细。
不过是粘连碎瓷片的黏合剂而已,到后面还会打底子、填平缝隙,用釉色掩盖,到时候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要缝隙粘的好,其他都是次要的。
可正因为如此,世界上只有一位冯大师,也只有唯一的‘无痕修复’技艺,再无第二人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