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挽星根本噙不住眼泪,想说话,想用力摇头,但他统统做不到,声带粗厉得像砂纸,头也重的抬不起来,挣扎半天只能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带出一串温热的水滴。
后怕到极致时连呼吸都又热又疼。
陆廷鹤蓦地笑了,露出这几天里第一个笑容,笑得很轻很浅,肩膀不见抖动,却不停有水汽滑下来,汇聚到嘴角。
祝挽星见不得他这样,下意识想伸手摸他,可手抬到半空就脱力了,落地前手背陷入一片温热,是陆廷鹤握住了他。
他俯身凑近床头,按了下传呼机,对面传来一道女声,是值夜班的护士,问陆先生有什么需要。
陆廷鹤语速很快,像是一分一秒也不想耽误:“病人醒了,麻烦通知专家团十分钟后过来会诊。”
说完立刻挂断通话,湿亮的眼眸垂下来和祝挽星对上,两人离的很近,呼吸时的温热吹拂在彼此鼻尖,安心又酸涩。
“我知道你现在应该……立刻看医生,但能留给我十分钟吗?”陆廷鹤和他鼻尖相抵,几乎是哽咽地说:“乖宝宝,我想看看你。”
祝挽星盯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疼到无以复加,努力点了下头,怎么会不可以呢?
如果能够开口说话,他一定会让陆廷鹤把这十分钟无限延长,什么医生什么会诊,他一点不想参与,他只想看着陆廷鹤,碰碰他,抱抱他,亲亲他的手指和腺体,确认它们是否还在。
陆廷鹤不知道他的想法,手指不停摩挲过他的鼻梁和眉心,不敢相信地问:“我小乖真的醒了吗?”
祝挽星咬紧齿关,用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节:“嗯……醒…醒了……”
陆廷鹤笑着抵上他鼻尖,慢慢磨了磨,声音柔软得像耳语:“你刚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不久,医生说要等过两天你醒过来,才算彻底脱离生命危险,我才知道……原来两天有这么长。”
祝挽星也觉得两天好长,长到他在梦里陪着陆廷鹤走完了前世小半生。
“我一直在叫你,”陆廷鹤继续说,他向来不会在这种时候吝啬口舌,“挽星,小乖,宝宝,乖小狗……我叫了你很多遍,什么都试过,但你都不应。”
祝挽星碰碰他的手心,想说我没听到,但嘴唇动了几下都没发出声音,只能用力摇头。
“王嘉说电视剧上主角生病醒过来前都会动动手指,暗示亲人做好准备。”
陆廷鹤说着闭了下眼睛,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无助和委屈,像只可怜的大型犬:“我早就做好准备了,可你一点反应都不愿意给我……”
“一丁点都没有,哪怕动一动眼球。”
“你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心跳很慢,呼吸也很浅,我有时候都怀疑抢救时医生说的那几句话是我臆想出来的梦,你根本就没有救回来。”
眼泪不断滴下来沾到祝挽星脸上,陆廷鹤语调越发哽咽,抬手把他脸上两个人的眼泪抹掉,问:“你是在报复我吗,嗯?因为我没有亲你……所以就几次放弃求生,想留我一个人在世上,是吗?”
“不、不是……”祝挽星用力摇头,眼泪流了满脸,从太阳穴滑下去浸湿枕头,心脏疼到碎成几瓣了,“哥……对不起……”
陆廷鹤抿抿唇,吻住他的眼睛,干裂的嘴唇碰到眼皮时有些刺痒,Alpha开口时几乎带了哀求:“小乖,算哥求你,别吓我了……”
“你答应我,就这一次,以后都好好的,行吗?”
“嗯…嗯……”祝挽星哽咽着点头,眼泪一股股滑进嘴里,说话时像在撕裂声带:“对不起……哥……”
陆廷鹤哪里舍得真的怪他,故意责备也只是为了求一个承诺,现在看他插着管子输着氧气心疼得心尖都抽痛。
“好了,都过去了,回来就好……”
他重复了两遍回来就好,捧着祝挽星的脸轻轻摩挲,温柔得像在揉一小块棉花糖,“还疼吗?医生给你用过镇痛泵,起效了吗?伤口疼不疼?”
祝挽星摇摇头,一点注意力都不舍得分给自己的伤,圆润的杏仁眼里满是他的缩影,泅满了红血丝和水汽,开口却只有忏悔:“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好了,没事儿,没关系了。”陆廷鹤看他这样有些手足无措,反省刚才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了,才把他吓得一直哭,开口时声音放的更轻了些:“哥不怪你,不用道歉了,别难受了好不好,是不是吓到了,哥刚才都是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