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奇了怪了。
给这些宗室子弟上了这么多年课,皇子不认真上课连累伴读受罚的,自己不知是见了多少回;皇子上课上得好好的,伴读却总打瞌睡的,倒还是头一回见。
尤其这皇子年纪小小,却比另外的许多学生都更坐得住,自己在上头讲着课,他在下头听得认真不说,还时不时露出些思索的神色,可见是能听懂的虽然自己讲得不深,但这对于一个五岁的小孩儿来说已经十分难得。
不是没有人在刘夫子耳边说过七皇子的闲话,他也知道七皇子的脾气被帝后宠坏了,因此在一开始时,对上这位殿下的刘夫子总有些小心,但在给他上了几堂课后,刘夫子表示:这位小殿下或许脾气大些是有的,可他的向学之心也不差,原本还预防着若是他在自己课上跟人闹起来该怎么处理,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嘛。
殊不知。
殷盛乐无心闹事,而与他一同上课的宗室子弟们都比他年纪大,在听说七皇子也要入学之后,早就被家里耳提面命过,不许他们去招惹七皇子,这才保持住了课堂的安宁。
殷盛乐看着刘夫子把书卷成一卷,重重拍打在李武毅的书桌上,把后者吓得一个激灵站立起来:“夫子......我......”
李武毅讪讪地笑着。
刘夫子把手一抬:“请李公子到后头站着吧。”
李武毅哭丧着脸站到后头去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他满脸无奈地向殷盛乐表示,自己是真的上不来文化课,旁边宗室的小孩儿们悄悄偷眼看这三人,互相打着眉眼官司:你猜,这小霸王会不会当着众人的面闹起来?
“就算你听不来,也不该当着夫子的面睡着呀。”殷盛乐颇为殷切地说,说完了,他一转眼珠,笑起来,“我给你讲个故事罢?”
这个书中的世界,剧情大多聚焦在男主身上,对朝代背景统统都模糊处理,殷盛乐穿过来的这段时间发现,这世界跟真实的世界也没什么差别了,许多在原书里只是一个背景的存在,都有自己的经历和脾气,于是他愈发不敢慢待,并不敢将自己所见的一切只当做是文人虚拟出来的一个故事。
殷盛乐笑眯眯地把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原主人公名姓掩去,改了改,统统换成了一个姓李的的小孩儿,头悬梁的故事里那个李公子因为实在是抵不住困意,睡着过去,而成了个脑门锃亮的秃子,锥刺股的更凄惨些,大腿上没一处好肉,扎成个血窟窿。
他笑意盈盈,说完,抬手拍拍脸色发白的李武毅的胳膊肩膀太高了,踮着脚也拍不到说:“李公子若是实在坚持不住想睡觉,不如也学一学这故事里的两人,本殿下可以帮忙叫人来在你的位置上布置好这些机关,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你上课总想睡觉这个问题。”
末了,还要故作亲近地询问李武毅:“你觉得这样可好?”
不单单李武毅,连那些偷听的宗室子弟也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脑壳和大腿,浑身抖了一下,都把腰背挺得笔直,更睁大了双眼以表示自己绝对不在课堂上打瞌睡。
开玩笑。
谁晓得这个历来脾气糟糕的小祖宗会不会因为一个李武毅迁怒自己?
被恐吓了一番的李武毅满脑子都是秃瓢外加被锥子扎出了半身血的惨像,刘夫子下半节课讲的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倒也因此没能再继续打瞌睡。
刘夫子心中暗暗称奇,也不知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止是李武毅,连其他那些宗室子今天的态度都变得格外端正认真了起来。
他心里想着,等讲完了课得找人问问才行。
成功用两个胡编乱改的小故事吓到了一群小孩子的殷盛乐很满意自己的威慑力,他用手撑在下巴上,懒洋洋地看一眼正襟危坐的李武毅,再看一眼向往常一样听得十分认真的沈徽,他总感觉后者眼中带着些与先前不一样的笑意。
那双浅棕的眸子一抬,朝着殷盛乐看来,盛在眼底的笑意瞬间漫出来了一样,沈徽弯弯唇角。
他知道,自家小殿下方才说的那些,不过是在吓唬李武毅而已。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却可爱地笑着说出如此可怖的故事,还成功地吓倒了比自己年纪大许多的同学,实在是......太聪明,太可爱了!
沈徽运笔如飞,每处墨迹的转折停顿,也带上了不一般的欣喜。
只有他知道,七殿下是多么可爱温柔的一个孩子,这滋味实在是太过美妙,叫他也不自觉地有些飘然了起来。